夢開始的地方現代散文隨筆

近來，沒事的時候常常喜歡去看看彩虹橋西面河堤上的那棵老槐樹，陪它度過一會兒安靜的時光，看它蒼虯的樹幹，在冬天的暖陽裏果敢地伸向蔚藍的蒼穹。它的年輪又增長了30圈，比30年前更繁茂了。而樹下的我，也從一個12歲的小姑娘，走到了自己的中年。

老槐樹在我心中永是親切的。在漯河30年，老槐樹下是我的生活和夢想開始的地方。

1986年，漯河建省轄市。年底，因爲父親工作調動，我們家從偏僻的鄉村搬來漯河，就暫住在老槐樹對面的一幢民房裏。那是一幢二層小樓，父母住在樓上的一間大屋裏，我和房東的女兒住在樓下。那時，站在二樓的樓梯處，我常常凝望老槐樹，看它的枝葉在風中沙沙訴說，伴着沙澧交匯處的淙淙流水。那時河堤還沒有進行整修，老槐樹只是樸素地站在那裏。我常常靠在它的樹幹上，或者爬到樹杈上，眺望悠悠流水，想着少年的心事。

當時我們住的那條街叫槐樹街，不通自來水，吃的水都是從沙河中取的，我和媽媽常去河裏提水洗菜、燒飯。彼時河水很清澈，站在一個小沙洲上，用一個紅桶舀了河水，吃力地提着，穿過一片楊樹林，上一個斜坡，穿過河堤，提回家去。水走一路灑一路，洇溼了河岸邊的青青芳草。

我還喜歡到河岸邊那片寂靜的楊樹林裏去。秋天，樹上的黃葉紛紛揚揚地飄下，是很美很美的場景，我就是在那時記住了一句古詩：“無邊落木蕭蕭下。”初從農村到城市，口音裏帶着濃重的鄉音，我在膽怯中，摸索着學習和這個城市相處。寂寞的小小少年，穿着媽媽做的帶着鄉土氣息的衣衫，揹着書包，每天都從老槐樹下出發，走過一段河堤，到老大橋北頭，走過交通路，或者穿過受降路菜市場，到市三中去上學。那時的老虎灘公園還沒有開發，只有一片小樹林。現在再來到老虎灘公園，撫摸那些綠廕庇日的粗壯大樹，眼前彷彿還浮現出當年一棵棵弱不禁風的小樹的影子。

後來，與新同學熟悉了，學習成績也好起來，膽怯漸漸褪去，並真正融入了這個城市。放了學，常和同學一起相約在老虎灘附近的那片小樹林裏玩耍；或者到鐵路橋下，脫了鞋子，踩着卵石，淌過清澈湍急的河水，捉小魚蝦或小螃蟹。現在想來，那是一段無比美好的時光，擁有如橋下流水般清淺明澈的快樂。

在老槐樹下住了半年，搬到運工俱樂部北一衚衕內的兩間瓦房裏。屋 子很破舊，媽媽就在斑駁的牆壁上糊滿了報紙。那時我到了青春叛逆期，常常和媽媽吵架，氣得她總是默默地流眼淚。現在想來，只剩下對媽媽的無限愧疚。後來我家又在戲樓西街等地租住，過了好幾年居無定所的日子。印象中搬家是常事，最大的`盼望就是像別的同學一樣，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上高中時，終於有了自己的家，是父親單位的家屬院，在現在的海河路上，四樓，只有70平方米。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間，那欣喜若狂的心情，現在依然記憶猶新。

30年間，除了大學的3年時光是在鄭州度過，剩餘的27年，我都生活在這個城市。我走過它的大街小巷，住過許多地方。我在這個城市的風塵中穿梭，有嚮往，有茫然，有焦慮，也有幸福喜悅。我如螻蟻一樣爲生活而忙碌，悲傷流淚歡笑，刻骨銘心過，柴米油鹽着。我帶着生命的熱度，漸漸對這個城市無比熟諳，在這個城市的行走也越來越遊刃有餘，我甚至在潛意識裏淡忘了家鄉，只認這裏作自己的家鄉。

30年前懵懂無知的小小少年，如今已到滄桑中年，青春早已是模糊的背景，皺紋漸生，白髮隱現。我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我和我的孩子一起，享受着這個城市的溫暖陽光，我用全部的愛，呵護着我的孩子在這個城市的成長，她花兒一樣的面容，讓我明媚的心間時常有歌唱，像沙澧河水一樣歡暢流淌。

如今，我曾經住過的槐樹街，我踩踏過的牛行街的石板路，都已經不在了。只有這棵老槐樹，還靜靜地站在老地方。它的枝枝葉葉都有過往歲月裏陽光和月光的迴響。與30年前相比，它的姿容有了不一樣的氣度和魅力。

生活走過了30年，我越來越喜歡回到這個起點，讓老槐樹青碧的枝葉洗濯過的風，拂落我一身風塵。

站在老槐樹下，我是如此恍惚。

30年，彷彿草尖上露珠的一場夢，那樣輕，那樣美。沙澧河微瀾輕漾，彷彿穿透記憶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