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紅塵抒情散文

我是生死，你是輪迴；我是紅塵，你是虛空；我是用來標識歲月的某個微不足道的點，你是容納所有滄海一粟的無垠；我是業障，你是修行；我是渴望成爲神的人，你是無法褪盡人氣的神；我是“此時此刻”的囚徒，你是“永恆”這片原野上的牧羊人；我是不可能掙脫“此情此景”的肉身，你是天地悠悠的一部分；我是至情至性的歡笑和哭喊，你是高山頂上寂然的雪線；我是照耀微小灰塵的一線陽光，你是擁抱萬物的黑暗；我原諒所有瑣碎的惡意，你負責評判一切不自知的邪念；我是絢爛繽紛的幻想，你是不情願地照亮萬里海面的燈塔；我覺得我的一生太短，你覺得你的自由太漫長；我是你的南柯一夢，你是我必然到達的終點。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你生我，我生你，我們合二爲一，就是宇宙，就是永恆。——笛安

看這段話時，我光着腳在家裏走來走去，拿着書，揹着手，從這個房間走到那個房間。窗外日頭正烈，蒼翠的原野蒸騰着嫋嫋白氣。隔窗遠望，對門的樓頂烈日積沉，一片熱烈的荒涼。

無垠人世，不過是人來人往之間的不期而遇，而後，在某一個午後或是在一個清涼的早晨因爲各種奇妙的原因縮短了彼此的距離，相互交付，傾了此生。

讀愛的人也必定是寂寞的人。可是有時寂寞的處境反而讓我們變得強大，因着寂寞的心境，我們對周遭的一切都採取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態度。在這場長途跋涉的死亡之途中，我們能夠輕易地接受一個人作爲自己的同伴，卻在同時勒令他不準踏入自己的禁地，可以接受他獨一的好，卻又明確申明自己無法回報他同樣的無私。我只是缺一個伴，因爲我不想成爲一個異人。儘管伴侶和進行時的生活不盡如人意，還是想將就地進行下去。沿途的風景總歸還讓人有些許期待。

彼時，讀到一句讓我動容的話也會心生無盡憂傷，匆匆忙忙參與別人的故事，到最後，卻連一張面孔也無法辨認，許多人的身影相互重疊，變成：我是生死，你是虛空；我是紅塵，你是輪迴。來往匆匆，誰纔是誰的驚鴻一瞥。

陽光開始哽咽，荒山已經泣淚。

我曾聽說過一個故事，是曾子墨說她父母的故事。她說：“我媽被隔離審查時，我爸專門託人送進去一瓶她最愛吃的辣椒油，平底隱藏着一張紙條，疊得小心翼翼，上面有我爸親手寫的10個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個故事讓我長久地感動其中，我不管你是誰，而是我和你在一起時，你是誰。當兩個人相依爲命，以命中註定的緣分在歷史問題這張蝕紙上書寫勇氣和堅定時是令人無盡敬佩的。此時的生命便宛若一條生生不息的河流，流進大海，融入永恆。

當某一天，你走在路上，突然看到滿天的秋葉落滿雙肩，你突然很想念一個人，於是你忙不迭地跑去找他，站在他面前，氣喘吁吁、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時，你一定可以讀懂自己內心的柔軟爲何而來，你不需要使用任何費盡周折的小點子，你也不需要故作嬌柔的想去展現你最柔美的一面，你的明亮的眼睛和昭然若揭的思念已是最好的註解。

瀏覽身邊人事，儘管所有人都十分篤定自己的心意並願意爲之赴湯蹈火之時，可也許還是在迷茫之中踽踽而行，作一隻困鬥的獨獸，以至於某一天幡然醒悟時，竟會爲自己輕易地忘卻而心生羞赧。怎麼可以如此將就一個人在自己身邊的存在，怎麼就如此毫無設防地遺失一個人的面容並且已經不再習慣去思念，所有這一切，都推翻了此前自己的信誓旦旦，徒以徒勞作結。

一路觀望外公外婆的牽手，儘管我無法參與他們的前半生，但是他們的後半生卻時時讓我痛心，讓人心痛的一路扶持。外公外婆撫養四個孩子，在半山上修築一座木屋，青竹飄飄，炊煙裊裊，倒也相安無事。外公在城裏教書，母親和大舅都是他的學生，可是，外婆這個舊世紀的女人是無法在家裏獨當一面的，於是外公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城裏的房子，放棄在那時的人看來很優越的工作環境，毅然回鄉當了一名小學老師。而後，他們開始了半個世紀的相互扶持。外公是個急性子，外婆卻是溫和柔順之人，外婆對外公總是一味地謙讓和恭順，忍受着他的大嗓門，忍受着他常年的寡言。他們風雨兼程。而後，外婆生了病，很多話再也無法說出來，行動也不方便，沉默的外公毫無怨言地照顧着外婆，一輩子沒做過飯洗過衣的外公開始做飯洗衣，開始打掃衛生，開始傾聽外婆斷斷續續的嘮叨，開始帶着外婆四處走走。外公曾對我說，他本來今年要去北京拜訪曾經的老友，感謝他們在他困難時所給予的幫助，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外婆這樣，我不能丟下她不管。寥寥數語，成爲一生唯一的一次情話。

愛情早已在柴米油鹽的打磨中變成了血緣親情。有一天，我們會走上這樣一條路，曾經轟轟烈烈的愛情追逐在彼此的影響磨合下漸漸沉澱下來，沒有玫瑰百合作爲增加感情的'附屬品，沒有香水絲巾作爲情人節的禮物，沒有綿綿情話耳鬢廝磨，卻自然而然融入彼此的生命，甚至有着同樣的呼吸節奏和心有靈犀的心靈契合。而後，因爲愛而生兒育女，讓他們延續自己的生命和維持家的永恆。不論時間多久，不論空間多廣，一個小盒子守護着所有人，這個，叫做歸屬。當我們在人世宦海里沉浮，迷茫浮躁的心境讓我們難以安生，各種難以預料的災禍與之不期而遇，甚至是定期出現的讓我們萎靡頹喪的心緒，唯有愛人可以讓我們如嬰孩般得到安慰，然後在多日的顛沛之後得到安睡。你不用擔心有人會算計你，你不用擔心在生病的時候有人會嫌棄你，你不用擔心皺紋橫長的時候有人離開你，黑夜裏高樓窗戶的那一盞暖燈照亮你的整個人生。這個，就是親人。

愛是最具療效的良藥，是天性中最堅韌的力量。在無盡的瑣碎生活裏，也許我們會很輕易地就忽視掉了愛的本源的客觀存在。餐桌，電視機前，廚房，廁所，火爐，構成了我們全部的居家生活，每天的重複，並沒有電影裏驚心動魄的大風大浪。可是，檢驗愛情，挫折也許是最好的試金石，其實，在稀鬆平常的日常生活裏，仍然有動人的愛情。我一直都相信着，平靜的生活纔是最接近愛情本質的，愛，就是一縷深意的眼神，一個會心的微笑，一個用力的擁抱。微塵罅隙中的一線陽光，是愛情在此沉澱鋪路。

真切的感情不言自明，你就是我的宇宙，你就是我的永恆。

正如書裏寫的那樣：一個生靈與另一個生靈的相遇縱是千載一瞬，分別卻是萬劫不復。說到底，誰和誰不同是這空空世界裏的天涯淪落人？爲了這千千萬萬的兩個相同機遇的天涯淪落人，我們應感激上蒼的悲憫安排。一眸一顰，都是前世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