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的散文

從沒有希望這風,刮的溫和些再溫和些，

從沒有希望這雨,下的滋潤點再滋潤點，

從沒有希望這葉,飛的遙遠些再遙遠些，

從沒有希望這陽光，燦爛些再燦爛些，

當我風塵僕僕趕回家，看見了安詳躺着的您，

是多麼希望我帶我回家的車，可以走的快些再快些，

多麼希望有關於您的記憶可以久遠些再久遠，

多麼希望那一天我扶着您的路可以走的長一點再長一點，

多麼希望那一刻陪着您看的電視可以播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又有多麼希望那些有關於您的畫面有關於您的故事可以精彩一些再精彩一些呢？

此刻的你，平和又安靜的躺在玻璃的背後，似乎從沒看見過你這樣的安靜，記憶裏面的你總是在大聲的說話或者罵人。還記得那些年少的時光，爸媽把我丟在你和奶奶身邊，那時候我們還住着舊時的瓦房，夏日的陽光熱烈又毒辣，晚上睡不着的我便哭鬧着要媽媽。你總是會在我哭鼻子的時候對着我說，再哭，再哭就把你鎖到豬欄裏去。小小年紀的我十分害怕與豬同眠，便立馬止住了哭聲，後來我長大了，家中也沒有再養豬了，你卻依然還用着“把你關在豬欄子裏”嚇着年幼哭泣的弟弟。那時的你，還不曾佝僂脊背，也還不沒有拄着柺杖，你還能殷殷教誨我，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姿，你說吃飯要把碗裏的米粒都吃乾淨，不然長大後會長麻子，你還說女孩子走路要優雅，不能大大咧咧的，你喜歡板着臉對我說，像個什麼樣子。可那時候的你，多麼的中氣十足，多麼的令我生畏，也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的安靜，一句話也不再對我說……

你總是喜歡在天還矇矇亮的時候，扛着鋤頭下地幹活，每一個路過我們家田的村民，總是會說，哎，五弟，別再鋤了，這田埂已經夠平整的了。爺爺他在家族中排行第五，所以村裏同輩的人都喊他五弟。爺爺的田總是最乾淨的，農忙的時候，我們也總會跟着大人們到田裏幫忙，可爺爺你總是嫌棄着我們，你說爸爸真沒用，讀了那麼書，卻拿不好鐮刀；你說媽媽太粗心，捆稻穀的時候太鬆散；你說姑姑不像樣，插的秧苗歪來歪去的，肯定不行；然後你就瞪着我說，小孩子不要亂跑，快點回家去寫作業……後來的一年又一年，這樣的畫面就不再有了，你老了，再也除不乾淨田埂邊長出的雜草，爸媽都讓你別再去田裏了，在家歇息好了，可是你依然會每天帶着你的鋤頭到田間看看，轉轉，那時候的你在看些什麼呢？是看那些回不去的歲月還是看你奮鬥了大半輩子的黃土地呢？

姑姑說，你是她人生的導航，帶着她度過了很多風浪，陪伴着她成長，養育了她的生命，她用哭泣表達着悲傷，想用這竭斯底裏的哭喊留住你最後的影像。她哭着說，再也沒有爸爸可以讓我喊了，可是爸爸啊爸爸，你爲什麼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多麼後悔自己在你生命的最後那一刻沒有在您身邊，抓着你的手，告訴你我的不捨與不安。再也沒有爸爸牽着我走過苦難與艱辛，再也沒有爸爸撐起一片天讓我肆意歡笑……姑姑的悲傷濃烈而沉重，她的哭聲就這樣留在了我的腦海裏，每當想起爺爺出殯的那一天，就想起了姑姑那一遍又一遍呼喊着爸爸的聲音……

姑姑的爸爸走了，我的爸爸堅強的撐起我們的哀傷，他悲痛的那麼隱祕，當我從學校趕到家的時候，爸爸只是對我說，去看看你爺爺吧。可是我親愛的`爸爸，你的眼睛已經紅了，雖然未曾哭泣，我卻感同身受般的理解了你的悲傷。爸爸沒有哭，因爲他還要當我們的依靠和港灣，我想在爸爸的回憶裏，你一定也和爸爸在我心裏一樣那麼高大，是你教會他走出人生的第一步，也是你帶着他認識了這一個充滿苦難卻又幸福的世界。你教我們下象棋，是不是你也認爲人生如棋，每一步都跳不出這個命運棋盤的呢？

爸爸說，都是他不好，沒有好好照顧你，最後的日子，你纏綿病榻，也因爲工作沒有回來好好陪着你，陪你說話，即便那時候的你，已經意識模糊，只是嚷嚷着要兒子回家……我想父親對於爺爺的逝去，是十分難過的吧，男人承受的悲傷，應該更加沉重，他沒有哭泣卻還承載着我們的淚水。

有人從國外回來，有人從省外回來，有人從天涯回來，有人從海角回來，我卻知道，你再也不會回來。可是親愛的爺爺，此刻在天堂的你，是否能知道我們真心的想念，是否能夠感知我們深重的悲慼，又是否能在想念和悲傷裏體會我們對你的愛呢？你就那樣安靜的躺着，這些風裏的哀思和雨裏的沉重，終於讓我清醒過來，清醒的知道你已經真的離開，你倉促的離開，遠在他鄉的我甚至都還來不及跟你說聲珍重，這一份珍而重之的愛戴，慢慢沉澱在我的心底，時時懷念，刻刻牢記着你曾對我說：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姿……

我想人生匆匆，路途漫漫，每一個人都留下了或多或少，或深或淺的印記，你匆匆留下的，終究會有那麼一天，就只剩下那點點滴滴的歲月和一幕幕舊電影舨的黑白記憶。長大之後的我看清了這個世界，變成了你說的那樣走路無聲，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的女孩，我淺淺微笑的時候，每當別人讚揚我姿態優雅的時候，我的心裏卻猝然的有一些空落，我想起來在懵懂之年，教我優雅禮貌的你，還沒來得及看過我從小瘋子變成優雅女子的樣子，就永遠的離開了。當我逐漸明白了生老病死是生命不可改變的規律，也漸漸的懂了無論哪樣的生命，又因爲多麼不美好的時光，回想起來的時候都應該微笑。所以後來的後來，我們都希望微笑的想起你，你所留下的是我們真切的懷念和永不遺忘的關於你的回憶，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都不會被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