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園遊感散文隨筆

去紹興，不能不去沈園，因爲那裏有陸游與唐婉的愛情故事。

我去的那天，是個雨天。並不太大的沈園，也許是遊人少的原因，顯得很冷清，使人有些惆悵。走在幽靜的園子裏，儘管古樸雅拙的水榭樓臺給人錯落有致之感，儘管這裏的竹、木、花、草長勢很好，但因爲一個愛情悲劇，一切都蒙上了憂傷的影子。

隱約中聽到了古箏的絃音，低低的，淡淡的，象是在訴說無盡的愛和思念。悠緩的旋律，迴響在我耳邊，迴響在千古一絕的愛情園子。

綠樹翠竹掩映下的題詞壁，黑底白字的兩闋詞就象兩塊合在一起的墓碑，昭示着陸游與唐婉的曠世情緣。隔着時光隧道，我好象看到哀怨的唐婉向我走來，看到悲愴的陸游向我走來。他們雙雙走到題詞壁前，用那顫抖的手，泣血的心寫下讓人肝腸寸斷的詞句，寫下他們剪不斷的'情愫。

“紅穌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陸游與唐婉，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後情投意合，成家後百般恩愛。貌俊才佳的陸游和唐婉堪稱完美的結合。無奈，世俗的陸母硬是棒打鴛鴦，一紙休書硬是活生生地拆散了一對有情人。於是，男的另娶，女的另嫁。可是，堅貞的愛情從來都是阻不斷，割不捨的。幾年後，陸游和唐婉，在沈園意外相遇。此時，唐婉已有夫君相伴。眼看昔日愛侶已成別人婦，陸游的心裏有着說不出的隱痛。面對唐婉端來的酒菜，陸游那深藏於心的熾熱愛戀，那被迫分離的悽苦愁怨，一古腦兒洶涌而出：一切都是錯！一切都是錯！

這真是一個不該相遇的相遇。唐婉對往日的情愛更是情鬱於中。再度遊園，悽然留詞：世態炎涼，人情淡薄！有如飄雨的黃昏，風雨中的花兒更是那麼的容易凋落！多少個夢醒的清晨，晨風吹乾了我臉上殘留的淚痕。想給你寫封信訴說我的心事，卻只能倚着欄杆喃喃自語。處境難啊，處境難！曾經相愛的人如今天各一方，再不會有昨日的歡聲笑語了。此刻，我病弱的身子，就好像園子裏的鞦韆那樣孤獨無助！角聲陣陣，催人心寒，又一個長夜即將過去。我怕枕邊的人尋問，只有嚥下淚水，強作歡顏，將心事隱瞞！

因爲悒鬱過度，不久唐婉就去世了。自唐婉死後，陸游一直對其念念不忘，幾十年的征戰吟誦生涯中，寫下了多首情真意切的愛情詩，以此悼念唐婉。如63歲寫下哀怨的情詩：“少日曾題菊枕詩，囊編殘稿鎖蛛絲。人間萬事消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73歲時作“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年來妄念消除盡，迴向浦龕一炷香。”85歲臨終前寫“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做土，不堪幽夢太匆匆。”在唐婉滴着情淚，化爲情灰的漫漫歲月裏，陸游也爲她耗盡了最後一根情絲。

其實，陸游和唐婉的愛情悲劇，有着多方面的因素。既有陸母的頑固偏執，也有陸游的懦弱妥協。在那“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封建社會，不能生育的唐婉被休棄是很正常的事。可是，走出過去的情感羈絆又是多麼一件不容易的事！自二人分離後，唐婉就抑鬱成病。那句“病魂常似鞦韆索”確實表明了自己的健康情況。令人惋惜的是陸游沒有看到這首詞。即便看到時，又能怎樣呢？心病還須心藥治，陸游救不了唐婉。唐婉只能在一段已逝的婚姻中走向自我毀滅。

唐婉死了，留給陸游無盡的追思。遺憾的是，趙士程的出現，也沒有挽住唐婉甘願墜落的身軀。如果他能及時化解她的憂鬱，能夠深入她的內心，或許唐婉的人生有可能從此改變。可此時，唐婉已經情入膏肓，趙士程也奈何不得了。

離開沈園時，我想起了一句話“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真想追問唐婉一聲，爲什麼要生死相許呢，活着不好麼？“宮牆柳，一片柔情付與東風飛白絮；六曲欄，幾多綺思頻拋細雨送黃昏。”沈園依舊，我希望自己沒有驚擾古人的愛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