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愛是因爲不夠執迷散文

窗外還是很吵，車水馬龍，但是我心裏很安靜，我要寫給有些人一些悄悄話。

這是我來這裏的第二個夜晚，一天下來，狀況百出，所以到了晚上難免頭昏眼花，好不容易吃飽一頓飯，這才覺得靈魂終於不再嫌棄我的肉身了。

走在滿目森秀的校園裏，可以看到很多盈懷有餘的樹木，有的脹破了樹幹，坦蕩蕩袒露着裏面的樹心，依舊蔚然成蔭；有的從石塊中衝將出來，用自己的亭亭華蓋宣告着生命力帶來的石破天驚。我仰着頭看那些層層延展的枝葉，覺得連縫隙裏都是故事的情節，它們長於斯這麼些年，想必連年輪都要數不清了。我便想起那些閃爍着光芒的小人兒來，他們的笑臉在樹枝的縫隙裏一閃一閃。我忍不住偷偷笑，然後悄悄告訴這些大樹，那些小人兒的故事，我知道大樹也會告訴我悄悄話。

　　一 比狼更狼狽的孩子

他對我的眼神總是很警惕，從我第一次見他之後，好像就這樣了。他好像怕我略略傾斜了腦袋看他，他說我的表情會很怪。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怪不怪，但是我知道我的眼睛會閃閃發亮，每當我有怪念頭、想着有神奇的發現的時候，我的眼神都會一閃一閃的，倘若被人發現了，我就搪塞別人說，我昨晚沒睡好。這是個祕密哦。

其實就算我不用一閃一閃的`眼睛看他，他還是會告訴我很多有趣的故事，那些故事是我渴望知道的。所以當他坐在對面興高采烈，漸入佳境，完全忘記他已不惑有餘的時候，我就用很疑惑的眼睛盯着他興奮激動的表情看，然後在心裏默唸，這個瘋子。

他的確瘋了，因爲他有夢想，而且他相信自己的夢想，不管他吃苦受累，還是冒險，甚至要失去生命，他都要一路追着夢想瘋跑，而且不論年齡。所以他真的瘋了，不是嗎？他告訴我們說，他那時候裝着四百七十塊錢，就這樣單槍匹馬的上路了。我想那時候他年輕，也勇敢，還無知，所以才那麼無畏，其實我最想說的是，他那時候還什麼都不是呢，一個清清白白的窮學生，所以他是另一個世界的代表，一個理想浪漫國度的使者，所以他那麼有底氣，那麼理直氣壯地走南闖北，尋貴問權。他用他青春和理想的通行證走遍了那些未知的土地，得到了陌生人最友善的眷顧。

“XX你該去看看。”路人的一句話就能點亮他旅途的座標，他就頭也不回地大踏步尋那個別人嘴裏的好地方去了。天黑的山林裏，尋不到人家，那清清河畔的牛糞讓他抱着希望興沖沖走了好一段。沒有白雲，卻有深處，深處有人家。深山裏一共三戶人家，他走進了一對老公公婆婆的院子。沒有人問他從哪裏來，已經有人請他盤腿坐到熱炕上，吃饃喝湯去了。這個個子不怎麼高的男孩子，那時候一定也清秀吧，他吃飽喝足給老公公講：“我來的路上啊，看到幾棵大柳樹，樹下有三座墳，還有兩隻大狗。”

老公公看着眼前的這個毛頭小子，一定忍不住咳咳了兩聲，像是吃煙噎到了，咳得那盞小煤油燈都搖晃了呢。老公公咳完，眨巴眨巴眼，才說：“孩子，那是禿尾巴XX”

“是他們的方言，他們都不敢直接說‘狼’這個字的。”當年的那個毛頭小子，已經成了一個略略發福的中年老男人，可是他神采飛揚的言辭裏，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那時候你多大？”我這麼問他的時候，我已經跟着他的故事走出老遠，腦袋裏是一副未落筆成形的畫。

“二十出頭吧。”他毫不在乎。

“你知道狼爲什麼沒吃你麼？”我鬼鬼地笑着問他。

他遲疑了一下，問爲什麼。

“因爲它沒見過你這號的。”

“是沒見過我這麼二的吧。哈哈。”

大家都笑了，一個電話也把他從故事裏拖出來了。我一個人站在窗前看了很久，我看到一個頭發毛躁卻有點沾溼服帖的大男生，滿面風塵，卻遮不住他眼睛裏閃爍的光芒，他信心滿滿地沿着河堤走，留心着牛糞走，黑夜裏的山野多麼安靜，那些森然的樹影交錯成搏人的隧道，他就走在這隧道里。當他走到那三座孤墳的旁邊時，大柳樹下的禿尾巴XX，也看得疑惑了吧。他當它們是大狗呢，大狗有什麼呢，禿尾巴XX呢，它們把他當成什麼異族了吧，這麼瘦弱，卻這麼無所畏懼，那瞄過來的眼神都閃着光呢，那光芒在說，你們這兩隻大狗瞎看什麼呢？

其實，我是想告訴他啊，告訴他到底狼爲什麼不吃你，因爲你是個比狼更狼狽的孩子。

這個孩子就是怪叔，怪叔一直鍾愛着他學習的旅遊專業，從二十郎當歲拼到年逾不惑，他卻比我更加相信他的夢想，他所期待的未來。

　　二 露牙兔

從一開始露牙兔就興沖沖的，帶着熱情和故事蹦蹦跳跳的來到我的世界裏。她知道很多奇妙的故事，因爲她的媽媽是個仙女，她還很會編故事，因爲她是我見過的最聰明又最大膽的兔子，雖然她告訴我說她小時候特別特別膽小，她媽媽把她放在板凳上，雙腳只要離開了地面，她就嚇得一動也不動，乖乖坐在那裏。她還很善良，因爲她把菜園子裏的紫茄子、紅辣椒都啃了，可是被啃了的紫茄子和紅辣椒還好好掛在綠棵上，她的仙女媽媽會很奇怪地問：“到底是被什麼小蟲啃得呢？”直到有一天，露牙兔被紅辣椒辣得哇哇大哭，仙女媽媽這才知道了真相。

露牙兔的故事是講不完的，講出來都要你笑還要你笑着流眼淚的。等以後再給大樹講吧。我現在要告訴大樹的是，露牙兔很勇敢，她相信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就算她生過一場大病，以爲自己有了一個壞掉的腦袋，可是她還是用她這顆“壞掉”的腦袋思考偉大的事情。她有時候叫我小狐狸，有時候叫我小妖怪，可是這都沒有妨礙她靠近我。她會給我打電話，電話打得久了，聲音就像個有了魔力的巫婆，還會仰天大笑。這讓我知道露牙兔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看到很多很多的生命，可是它還是那隻露牙兔，會想念桃花朵朵開的地方。

流離人海，露牙兔一蹦一跳地跑去了，沒有人知道她還會跑多遠，但是遇到她的人都會聽到她用巫婆的聲音說：“我願意幫助你，因爲很多人幫助過我。”她是隻神奇的兔子哦，不僅僅因爲她的媽媽是個仙女。

露牙兔就是我的怪姐姐，雖然她一點都不想我說她怪。她說她是韋小寶一樣的人兒呢，說自己無形，可是我知道露牙兔和怪叔應該在同一個國度，因爲我看到那個比狼更狼狽的孩子步履匆匆經過那三座墳的時候，露牙兔正拽着禿尾巴狼的禿尾巴告訴人家：“我願意幫助你，因爲很多人幫助過我呢。”

　　三 於萌

於萌怎麼就跑到這裏來了，他還給自己取過一個名字叫沈星。他跑到這裏來，是因爲我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祕密，我坐在毛爺爺前的臺階上，看着廣場上的大姨大媽、大叔大爺高高興興地跳着廣場舞，一羣踩着滑輪的小孩子在彩色障礙間來來回回地穿梭，終於知道了於萌爲什麼那麼認真地去做一個老師，去真心愛護那些孩子，又那麼誠懇地敬重這座校園裏的每一位老師。就像這校園裏的樹木一樣，他長在這裏，受這裏土壤的滋養，然後撒一片綠蔭回報給大地幾多涼爽。他說他快回來了，從那個南方小火爐飛回濟南來，飛回他的巢穴。我沒有看到落葉歸根哦，我看到一棵小樹正在蔚然森秀。

大樹啊，大樹，我的話都講不清楚了，但是我想你聽明白了，要不你怎麼會先告訴我說：“這些人就像綠葉愛着陽光雨露一樣，他們愛着自己的所愛，不也像你愛着文字一樣麼？”

原來是這樣，如果看了的人不懂的話，應該還沒有體會到那份執迷。不懂愛是因爲不夠執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