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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人家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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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醒了豫章寂靜的早晨,我們從四面八方趕來

豫章人家的散文

用粗壯的樟木幫他築城

搭建我們的生活

—摘自舊作《豫章人氏》壹

我還是習慣稱南昌爲豫章,儘管古豫章比新南昌的轄區要大得多,豫章這個詞就象厚實的城牆磚,在肅然和敬畏中訴說着漫長的城市歷史。

豫章處在楚頭吳尾,這是尷尬的位置,東西兩不靠,既找不到楚人的倔強,也沒有吳人的精細。從前以僻壤相待,倒也魚肥稻香,活個自在。二千多年來,本地人經歷過卻幾乎沒幹過驚天地泣鬼神的磅礴之事。

這裏的天空純淨,卻有古怪的脾氣,一時間火爆得連血都會烤乾,一時間冰冷得無情,我手腳間遺留的凍瘡傷痕就是控書。

在外人看來,豫章人的抱負似乎都在賭桌上、杯盞間。我四十多年的人生腳步,幾度想逃離這座城市,認定只有這樣才能掙脫貧困、落後。可是無論我走得多遠,它磁般的呼喚象攥着風箏線的一隻手,又讓我緊緊地靠向它,和它一起注視星辰,感受雨落,聆聽江水四季的歡唱。

溼漉漉地從水中長出來的豫章阿,是我在水一方的故鄉。

現在冠以“水都”,太多清亮耀眼的水,不用擔心豫章會被水飄去,許真君的鐵柱和鎖鏈早把這塊土地拴得堅固而結實。

豫章的城門上貼着左護右衛的一文一武。

前者是短命的王勃,他讓滕王閣萬歲;後者是昇天的許真君,他讓萬壽宮生根大地。滕王閣不二,萬壽宮千餘。

它們打下了豫章城的文化底子,即使豫章人遠行異域也少不了鮮活的話題。

過去豫章人進出是在渡口,那裏有來來去去的舟帆。後來有了鐵路,一羣嫉世如仇的軍人從豫章郊外下了車,他們選擇了一個凌晨,爲天下人家向另一羣軍人扣響了扳機。

姥姥對我說過,那天她起初以爲是誰家放鞭炮,鄰居說是打槍,密密麻麻的槍響淹沒了豫章,第二天,姥姥又以爲在打槍,鄰居說是放鞭炮,現在還響在1927年的文獻裏。我久久端詳留下槍眼的磚,彷彿那個凌晨就是昨天。

寒窗時代。豫章的天是四四方方和窄窄長長的,七八戶人家擠在富戶們拋舍下的大宅裏,四方的天井讓我們呼吸蔚藍,而上學則沿着悠悠的巷道出發。

我們的竹牀曾經集結在被涼水衝了一遍又一遍的街邊,讓月色覆蓋着我們的鼾聲和美夢,也曾經把席子鋪滿八一廣場的草甸,高大的紀念碑爲沒有空調的城市站崗。

豫章人嗓門大,說話似吵架,不會唱山歌但會唱採茶。

從鄉村到城市,雙親在採茶戲的唱腔裏盛開他們的青春,而我在不可自拔的如潮的戲迷中間昏昏欲睡。

很久很久以前的叄天樟樹們引出“豫章”之名,那時的豫章人家在樹蔭裏令烈日無可奈何。後來梧桐開始列隊在街道兩旁戒備酷暑,涼快着城市的夏日,也成爲知了的營房,這些昆蟲有豫章人一樣的嗓門,吵亂了教室裏的課文和少年們的心事。飄飄的梧桐落葉又讓豫章人家在詩意的悽美中度過秋天。

不遠的梅嶺藏着一捆一捆的傳說,豫章人家或春或秋結伴去採擷連綿丘陵的清香。

豫章的深邃可以到每一個原住民的金口裏挖掘,這裏的方言不但語彙豐富,而且譯出來都是一道道的文化景象。

老豫章人家的女人們把自己長長的秀髮剪下,一針一絲地秀出向望,男人們把祖宗畫在瓷板上,牆上掛着永遠的孝心。

溼冷的冬天壓境,許多老人帶着豫章以往的痛:戰亂、動盪和窮困,向祖宗嘮叨去了,他們被埋在俯視豫章的山嶺上,每個碑都有一個願景———豫章人家的.幸福就是豫章的幸福。

老豫章越來越遠,,南昌城越來越新。

我是繁華的勝利路上成長的南昌人,四十多年來回無數趟。在這條街上,看到了這個城市越來越多的新戶口,有我們的後代,更多的是從四面八方和城市一起快樂相伴的新人家。

歲月沉澱下多少複雜的情感積攢在我們心底,無法從生命中剔除,它是無形的絲帶,將我們和豫章城纏繞得解不開,扯不斷。這也是我輾轉異鄉,最終選擇回家的重要理由。

豫章城在不同的歷史斷面上鏤刻着不同的形象,記憶中的模樣隨着年齡增長愈加清晰,未來的摸樣在期許中也愈發聳立,更觸動我們的是因上蒼安排而聚集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千千萬萬的人家。或許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一個城市最核心的美麗不在於樓宇和山水,而是安居於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