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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種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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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月令》曰:“五月節,謂有芒之種穀可稼種矣。”芒種字面的意思是“有芒的麥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種”,因此“芒種”又叫“忙種”,既是節氣時序的名稱,又是收割栽種的季節。

芒種散文

——題記。

(一)割麥

芒種時節,布穀鳥掠着灰色的翅膀在藍天上叫上幾回,田野裏的麥子便開始黃了,它的叫聲閃紅了老漢的臉,只見他立在田壠地頭,用寬厚的手掌擼下一棵飽滿的穗頭,在掌心裏用勁一捻,鼓嘴一吹,麥粒便攥在了手心裏,看着粒粒金黃飽滿,喜悅就綻放在了臉上。

母親對於麥口就像個有着豐富經驗的戰場指揮員,她早就做足了麥收前的準備工作。麥子揚花時,水溝旁的毛草、蒲絨正肥壯,母親抽空就割了些曬乾紮成捆放在屋檐下,以備麥收時候做麥腰用。端午節包糉子,柴葉也總是備用兩份的,一份過節時包,一份留着等麥口時候包。母親說,端午的糉子吃的是節氣,麥口的糉子吃起來才涼到心裏。

陽光烤着麥穗“叭叭”作響,這是開鐮收割的“號令”。晚上,母親將包好的糉子、洗淨的雞蛋放在鍋裏煮熟涼透,碼在竹編的籃子裏,再燒好兩壼開水放在竹藍旁,給我們幾個交待任務,誰背草捆,誰提竹籃,誰拎開水瓶,一旦開鐮了,煮熟的糉子雞蛋就是午飯,麥田就是飯桌,麥垛就是板凳或者牀,累了可以坐一坐歇一歇。

雞叫頭遍的時候,母親就披衣起牀拉亮電燈,搬來磨刀石放在長條板凳上,將去年用過的鐮刀磨得更鋒利;雞叫二遍的時候,就把磨好的鐮刀放進帆布包裏;雞叫三遍的時候,就挨個叫起我們,說有露水的麥杆割起來把實,人也免在陽光下爆曬。

通往麥田的小路很靜,靜得聽得見各種蟲子唧唧啾啾的叫聲,草尖上的露水打溼了我們一家人匆匆的腳步,月光下的麥野像波浪似的隨風起伏,發出沙沙的聲音。來到田頭,母親隨手放下帆布包,橫着踱着步子,步一下立一人,發一把鐮刀,再步一下又立一人,再發一把鐮刀,步完了五步,一家五口全部到位就緒,五把鐮刀頓時舉起,像天上的半弦月兒,齊刷刷地揮向了麥杆。

攬在懷裏的麥子像攬起一波翻卷的浪花,按住割倒,另一波浪花又洶涌而來,再按住割倒。沒有人說話,只聽見刀鋒割麥杆時發出的嚓嚓聲,而麥芒卻像針一樣刺着胳膊,各種各樣的麥蟲爬進袖子裏,叮得皮膚奇癢難受,但實在沒時間去理會,爲了攆上母親,揮舞着鐮刀不停地舉起落下,身後的麥子就鋪滿了一地。

漸漸地,我感到了腰痠背痛,掌心也被刀柄磨出了幾個大水泡,握着刀柄鑽心地疼,動作明顯地慢了,弟弟妹妹們也母親被拉下了一大截。母親是個快刀手,誰落後了,她就順帶了一行,漸漸地她割的地盤幾乎與我們三個人一樣大。母親並不埋怨我們,只是不停地鼓勵着,這樣的鼓勵,一直到太陽接近正午,站立的麥子全部被放倒了。

當割完最後一棵麥子時,我就一屁股坐在麥杆上長長鬆了一口氣,拿起糉子大口吃起來。回望那一片倒伏的麥子,真不敢相信是靠我們手中的鐮刀一刀一刀割完的。雖然頭頂有火辣辣的太陽燻烤着,但吃着母親親手包的糉子,心裏透着絲絲沁涼,勞累頓感雲消霧散了。

一晃,住到城裏已經二十多年,再也沒有割過麥子,母親也已老了,再也割不動麥子了,但麥收時季她仍然會拄着拐立在田頭看收割機在田野裏忙碌着,一邊看一邊驚奇地感嘆:“現在收麥多省事呀!機器一吞麥粒就下來了,哪像我們那時候用鐮刀一刀一刀割哦,人累得要脫一層皮。”

歲月如梭,時光如昨,割麥時汗水勞累和興奮快樂交織在一起的情景歷歷在目,讓我終身難忘!每年麥收時節,我都會回老家走在田頭地壟間,彎腰嗅着那熟悉的麥秸味道,眺望着此起彼伏的金黃麥浪,就會想起那“累並快樂着”的割麥經歷。

(二)插秧

麥子收割後,田野裏留下一壟壟短短硬硬的麥茬兒,倔強地仰望着天空。小鳥們一蹦一跳地顛着身子,唧唧喳喳地在麥茬地裏尋找着炸裂的麥粒。

節氣不等人,脫完麥子曬乾進倉,父親就開始整理耕田的農具,父親是村裏犁田的好把式,小坡屋裏整齊碼放着種田用的.犁、耙、耩等農具,犁耙被取出來,磨刀石將犁鏵、耙齒打磨得鋥亮,掛在屋檐下的粗牛繩被取下,束在牛犁套杆上,再拽一拽勒緊,軟布條重新包裹牛軛,一圈一圈厚厚實實的。父親捨不得讓他的牛受罪,那頭牛是生產隊分田到戶時分得的。父親愛牛如子,沒事就趕着牛放牧,那頭牛被父親養得膘肥體壯的。

初夏的天好像多愁善感的姑娘說變就變,剛剛還晴空萬里,轉眼就淚水漣漣了。下雨天是插秧的天,雨水將村裏人引向了田頭,五顏六色的雨衣在地裏飄動着,空曠的麥茬地頓時熱鬧了起來。

父親頭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肩着木犁牽着水牛,深一腳淺一腳走向麥茬地,這時麥茬地早已蓄滿了引上來的渠水。父親看着一池水並不着急,從口袋裏掏出菸袋,往煙包裏一戳,滿滿地裝上一鍋煙未,用拇指按實點上火,美美地吸上幾口,然後拍拍水牛的頭,套上牛軛,鞭子一揚,樂呵呵地開始犁地了。

父親忙着犁地的時候,母親就帶領我們在隔壁秧田裏拔秧苗。母親分工明確,她和妹妹心細手快負責拔秧,我和弟弟身強力壯負責捆秧苗、運秧苗。拔秧算是輕巧活,不需要低頭彎腰,可以坐在矮凳上拔,但水裏的螞蝗很多,翹着頭晃動着身子,在水面上亂遊,妹妹嚇得尖叫,拔腿就往田埂上跑。母親看了一眼笑笑,雙手飛快地拔着秧苗,嘴裏還和與鄰田家長裏短地閒聊着。談笑間,碧綠的秧苗田就變成了一池空水。

父親犁好地,我們的秧苗也拔完了,下面的活計就是插秧了。父親用尼龍繩將田塊分成大小整齊劃一的方格,我們就在這格子裏插秧。母親捲起褲腿拿過一捆秧苗,一邊低頭插秧一邊教我們插秧的要領。看似簡單的農活,做起來卻很難,母親插秧的動作輕巧靈快,插的秧苗像列隊等待檢閱的士兵橫豎成行,而我們插的秧苗卻橫七豎八的,一點美感也沒有,而且深淺不一,插得深的沒在水肚下,只露出一點點的秧尖,可憐巴巴地向我們“求助”,插得淺的漂在水面上,圍着母親的腿“告狀”。鄰田的人就笑着調侃:“大米乾飯好吃秧難栽啊!”說完哈哈大笑。這笑聲刺得我們羞愧難當,臉貼着水面不敢擡頭,不管不顧地胡亂栽插着。母親並不批評我們,趟過來手把手地教着。母親拿着一撮秧苗做着示範:“手要撮緊秧苗根部,拇指、食指、中指併攏,形成一個三角形尖頭,泥水裏輕輕一點,插秧時,眼光要瞄着先前的秧行,儘量插得整齊些。”在母親反反覆覆的調教下,我們終於悟到了插秧的訣竅,心裏有了點譜,拿捏也就有分寸了,插的秧苗也有板有眼了。

全家人冒雨忙活插了兩天,插秧任務終於完成了,原來空白的水田披上了一件碧綠的外衣,嫩小的秧苗兒在微風下襬動着輕柔的身姿,似乎在招搖着秋天的收穫。我們望着父母笑着,父母也望着我們笑着,欣慰掛在他們黝黑深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