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心事,最怕話與人知散文

車窗外，燈火一片。我安靜地坐在車裏，背對那一車不認識的路人甲，默默地流下了眼淚。路邊一排黃色的小燈被淚水暈成了一片模糊。

離開家第一天，心裏像是堵了一團東西，沉沉得喘不過氣來。在外兼職，寄宿的人家爲我準備了一間大房，一張大牀。看起來已是厚待。而我卻嫌那房間和牀都太大了，大得讓人發慌，大得讓人躺在裏面卻如同幕天席地，摸不着邊際，找不到依靠。

我說，不住了。就算是連夜，我也要趕回學校。聽了我的話，兼職的老師默默地幫我訂了車，微信發來一句：“儘快調整”。

我笑回：“怎麼也得一個星期。”眼淚卻在同時無法抑制地滾落下來。

假裝的堅強，可以逞強下去。寂寞的心事，最怕話與人知。

現在是晚上七點四十六分，如果在家裏，我一定正窩在沙發裏碼字，或者吃着奶奶熬的稠粥，無奈地陪着一家人追着家庭倫理神劇。

每次放假前，都會覺得那樣的'日子是浪費時間，而選擇假期去打工。

每次開學時，才發覺那些時光原來是最溫馨的所在。

放假比同學們遲迴了半個月，開學又早來兩天。爲了留住一份兼職，一份在我看來意義很大，很值得留住的兼職。提前一週得知需要早離家兩天，我於是跟爸媽商量，商量不通就使勁商量，使出渾身解數來爭取。後來發現，其實那不過是勸服自己的過程。

爸爸一向感性，聽到我的話直接翻臉，不容反駁地破口就罵：“你現在一個學生，我還養活不了你嗎？放假不回家，現在又要這麼早就走，你心裏還有這個家嗎？”

我驚住了，爸爸很少這樣衝我發火。但卻正是爸爸的這番話，讓我下定了必走的決心。因爲，我忽然想起了我出去兼職的初衷。並非是爲了養活自己，而是爲了實踐。爲了不讓自己永遠都是紙上談兵，而茫然自滿矣。

那我還有什麼理由懈怠。

所有的分離都註定將是措手不及，人，都是自由的；而自由的人，一直都在路上。

最後還是深明大義的母親說服了暴怒的父親。

走的前一晚，爸爸黑着臉去超市買來了一大堆瓜果菜蔬，一聲不吭地在廚房忙活了大半個小時。一家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離別前的團圓飯。

早上起來，奶奶拿着一千塊錢走過來，我知道那是爺爺的工資。她說：“閨女，不要老是出去打工，我和你爺爺還有點積蓄，不怕。”

我不爭氣的眼睛又開了閘。

如果成功唾手可得，誰又願意奔波流離。

下了樓吃早飯，卻驚訝地發現居然有一大桌滿漢全席在等着我。爸爸五點多起來，專程給我炸了帶魚。我這纔想起，前幾天爺爺隨口說，閨女想吃帶魚，一直也沒弄上。

坐在飯桌前，心裏愈發堵得難受。帶魚炸得金黃酥脆，是我最愛吃的模樣。

可我一口都咽不下去。離家的早餐，最爲豐盛，也最爲哽咽。

離開家輾轉到上學的城市，又到周邊一縣，又到另一縣，已是月上梢頭。整整一天，都在路上。只有汽車發動的時候心裏稍安，每到一處，便着心急火燎等待下一次啓程。

不是回家的那條路，怎麼走都是分離。

第二天下午六點多，終於完成試課，一連講了四節課，一節課兩個小時，我生生把同一節課講了四遍，八個小時。渾身痠痛，腿疼的已經好似不是長在自己身上。口乾舌燥，輕輕說句話都要撕疼嗓子。

“今天可以回學校嗎？”我喑啞着嗓子問那老師。

老師默然，淡淡地說：“我幫你找車。”

汽車停在路邊，我抱着被子，偌大的一團，跌跌撞撞從小路衝了下來。終於上車後，莫名心安。

回宿舍吧，那裏有一盞小燈，有一羣等着我的人。

真的，只要不是回家，哪裏都是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