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懷想散文

到四月的尾巴上，夏天似乎一天之間就跳到眼前。五一來了，大家都在討論如何安排，那些不同分貝興高采烈的聲音，一下子把我拽回過去。

剛剛踏進社會門檻的時候，讓我對五一敬而遠之。那是在縣城水電局當農民工的時候――當時還沒有農民工這個詞，我們自己說是進城高副業的，城裏人叫我們是民工，一個冷冰冰的名稱。五一來了的時候，與美國芝加哥工人有關係的職工同志們放假了，我們還奮不顧身奮戰在卸水泥、裝鋼筋、滾木材的不懈戰鬥中。當然管我們的小領導還是給予我們無限高度的肯定與激勵：同志們用實際行動、用勞動的汗水慶賀全世界勞動人民自己的節日，更有意義更有價值。這讓我在悲壯中找到一絲安慰，只是晚上疲憊地躺在牀上的時候一想才覺得有那麼點兒不太對勁：工人階級不是比我們更有覺悟的嗎，他們爲什麼不用辛勤勞動來慶祝自己的光輝節日呢！

真的走上工作崗位，當了工人階級一員的時候就知道節日只能對城市有效，對農村農民是不管用的。不單是五一，就是國慶，甚至春節都沒什麼的。農民只有自己覺得能休息必須放假了，纔會讓自己的腳步停一下。直到現在，農村真正的節日也就一個春節。而在我小的時候，春節除了初一，之後但凡有空父親都呆不住，總會安排我們這些滿腹怨氣的兒女們幹那些永遠幹不完的農活。那時單位五一放假只有一天，小休息一下。我喜歡迴歸自然，常利用假期到野外跑一圈，看山望水，直到跑出一身汗水來，才覺得舒服。自然，自己閒散的時候就想耕耘田野的父母，想還在鄉下的親人們。

像模像樣過五一，是從有黃金週的那年開始。有長假了，花幾天時候回到家裏，看梨花潔白（那時候天沒這麼暖，花開的晚。這兩年氣溫變化太大，花開得早了十來天），看麥苗青青，嘗新韭嫩芽，與父親弟妹團圓。這時節的鄉下，地裏沒多少活幹，最多挖挖旱廁起起豬圈，也就半天的活。其他時候跟着母親快樂的腳步到剛出苗的地裏拔些小菜，跟父親拉着的綿羊在田埂上溜溜達達說說種地說說今天氣象，更多地在這悠然步伐裏聽父親母親說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父母很少說自己的身體情況生活的困難，詢問最多的是孫子的`事情，學習怎麼樣，身體怎麼樣等等。父親也很少問我的工作，平時不善表達的我也只有主動報告了。我說當了政治處的幹事，當了單位的科長，領導又給升了一級。每次聽到我這些“輝煌戰果”的時候父親好像沒什麼反應，只是坐在飯桌上的時候會拿出一般不喝的那瓶酒說，今天我們喝一杯，把面前小小的瓦盅斟滿，往我前邊推過來一盅。父子都不善飲，也不善言辭，喝上兩盅便鳴金收兵。但充盈於心的快慰，早已讓我眼裏注滿了溼潤。

好花不長開。溫馨的時刻總顯得那麼短暫。當條件越來越好，時間越來越寬裕，隨着歲月成長對過去對家鄉對父母依戀越深的時候，父母卻先後早早離開了世界。我的再次升職漲錢，也與父母母親完全沒了關係。之後，我的五一、我的十一、我的春節以及一切休假都變得單調乏味。雖然有兒子，有姊妹兄弟，但這跟父母在家鄉等着我回去、我盼着節日看望他們的心情完全不同。今天的五一花還開，麥苗還綠，但我已經遠離家鄉，因爲，那裏再也沒有我盼望着的事情。

五一一如既往叫我感懷的，應當還是它的本質勞動。我的勞動，父母的勞作，工地上辛勤的工人，田野上不綴的鄉親，過去和現在描繪出無數感動。世界因爲勞動而美麗，勞動因爲改變世界而光榮。總算找到當年當農民工時候領導鼓勵我時講話的真諦了：用勞動慶祝勞動節日，真是應當快樂光榮的。

盼望着，在五一的春光裏，看到過去的影子，找到今天的快慰。

2013年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