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賞：外婆的憂慮

火塘裏的火燒得很旺，即使已是人間七月。

這樣的季節不需要取暖，但火一定要燒得旺盛。

七月的火要燒出去，燒到田間地角去。

這樣的夜晚很適合燒死害蟲，祛除災荒。

外婆坐在火塘上方，節日前一天清掃過的神龕下。

我成了遠道而來的客人，於是外婆的問候和寒暄沒完了。

在這樣的盛大的節日裏本不該有嘆息和憂慮，

而這一次外婆的表情再沒有以往的光鮮和亮麗。

她談起近日的新聞和自己的感受，忘卻了節日。

她回望那久遠的悲痛的殘酷的年代，即使無力回望；

她談及對南海爭論的恐懼，怕有生之年再度淪入災荒的歲月。

她憎惡年輕的後生不知戰爭的苦難，對國事不以爲然。

她談及一個貧困山區淳樸農人對國家寄予的厚望，

莫非就是和平安定讓從苦難走來的自己安度不多的晚年。

她從不知道南海距離自己到底有多遠近，

但她始終相信南海的每一寸領域都與自己息息相關。

她從古老的故事裏聽說過英勇的先祖爲捍衛領地和尊嚴而奮戰的悲壯。

她不想因爲自己的安樂讓故事就此結束。

她說她最近因爲擔憂所以常常失眠，她強調沒有一點誇張。

她談起兒時遭遇的苦難時乾澀的雙眼經常顯得晶瑩，與夜燈和火焰都無關。

她以最爲樸實的聲音傾訴自己的心聲，認定戰爭不僅是國家和軍隊的事情。

這樣的節日裏中年的鄉親始終對這樣的擔憂和傾吐有些不耐煩。

沉默的`母親始終沉默，默默爲外婆遞上一杯熱茶。

這是一個年過花甲的女人對國事的認識，在自己最盛大的節日裏找不到快樂。

我也是第一次正真明白國家的意義和見證愛國的真誠。

她僅僅是一個時日不多的老人對生活的期望和祈禱，

這樣的擔憂不該由這樣的老人擔當失去節日的心情。

火塘裏的火一定要燒得旺盛，照亮神龕，溫暖先祖。

火把節的火把就要燒到野外，燒到任何有害蟲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