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心中那扇門散文

印象中父親的身體一向健朗，雖說已是七十多歲，但幾乎沒見過他吃過一片藥，打過一次針。可在一個月前他病倒了，一躺就是一個多月，這很讓我擔心，因爲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一放暑假我就把他轉到大醫院，兄妹們得到消息也都帶着家人趕來探視。

病牀上的父親吃力地打量過大夥，就直盯盯注視着病房那扇空曠的門，深邃的目光中充滿着期盼，那專注的神情令我們焦灼虛慌，使我們的目光不敢與之對接。我雖不是醫生，但我知道父親的毛病不在身上而在心間，他的心中也有一扇門，那扇門始終是開着的，那是在等待着被前娘帶走的兩個女兒……

父親的期待尚無結果，兩個姐姐對父親的怨恨太深，自離開父親她倆就已隨人家（她倆的繼父）姓了，五十年多來和父親幾乎未曾謀面，即使擦肩而過也未叫過一聲“大大”，甚至不曾瞧過父親一眼，但父親卻從未停息過對她們的掛念，那切骨般的思念幾十年來痛苦地折磨着他，時刻揪着他的心，時常讓他呼喚着她們的乳名從噩夢中驚醒……

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也深深地牽掛着我們兄妹，我也曾試圖接近她們，可每一次努力都讓我失望。父親與前孃的離異對她們的傷害比我想象地要厲害得多，雖然她們在我們的面前表現得非常高傲，但我知道她們的內心很脆弱，彷彿落入人羣的刺蝟，任何一次親近之舉都會令她們豎起並不尖銳的毛刺，這種維護自尊的拒絕時刻在提醒我們她們不需要任何施捨，不需要任何憐憫。她們不向任何人叫苦訴屈，不接受任何人幫助，不要任何人同情，即使在受其成份不好繼父的影響而被取消上學機會時，也不領父親據理力爭恢復學籍的情，卻義無返顧地加入到下放知青的隊伍……這種仇視心理讓她們養成冷若冰霜的個性，爲了達到讓我們虧欠她們，一輩子都內疚，她們尋找一切可以報復、刺激我們的機會，想方設法讓我們去求乞她們，以此來滿足蔑視我們的目的。

她們嫉妒我們享有父愛卻又拒絕幽幽父愛，她們幫助我們又排斥我們，她們在我們的'身邊徘徊又不走近我們。這種複雜的心態讓我想接近她們卻又苦於無策。有時我想：也許她們和我的想法一樣，幻想着能有一把利劍斬去痛苦時光，讓歲月恢復到各自與生母、生父共同生活的日子，在人世間盡享天倫之樂。

然而，時光怎會倒流？乾坤怎會迴轉？五十年多年的離別，心靈間的煎熬讓彼此的身心都處於承受的極限，不容他人之過的較真已使她們過於疲憊，故作堅強的報復也讓她們與許多美好失之交臂……

上一輩五十年前的婚變我無權評判，更沒有理由埋怨他們，但作爲下一代我爲不能彌補手足間的裂痕而慚愧，爲不能讓離散的姐姐走近父親而自責，爲不能關閉父親心中的那扇門而遺憾，也爲自己在心中留下一扇門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