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悔散文

每年四月，桃花開滿山坡，是誰在桃花樹下約三生？是誰把愛演繹到極致？

——題記

【桃花樹下約三生】

你我都是傳說中的人物，你是神農的大將軍蚩尤，我是軒轅的王姬軒轅妭。你一直以爲，是你的強勢追逐，才成就了我們的一世情緣，可是你不知，在最初的最初，是你的偶然回眸，吸引住了我的目光，讓我不由自主地問你一句：“公子，請問博父國怎麼走？”

彼時，你亦不知，我既是西陵珩，也是軒轅妭。如果那時，你沒有偶然回眸，我沒有相問相挽，是不是，就沒有了後來的隔着生死遙望？如果還有如果，我寧願你沒有最初的回眸，我沒有情不自禁的一問一挽。如此，至少你永遠都是自由自在的、天地不能拘束的蚩尤大將軍。

一直記得，最初的相遇；一直記得，你總是在我需要時馬上出現，單純又執着、熾熱又深情；也一直記得，桃花樹下，你對我許下愛的諾言。

彼時，你說：“每年四月，當桃花開滿山坡時，是九黎族的跳花節，大家都會都會在桃花樹下唱情歌、挑情郎。從明年開始，每年的四月，我都會在九黎的桃花樹下等你，我們不見不散。”

而我的心中盈滿了甜蜜溫馨，低聲說：“你若年年都穿着我做的衣袍，我就年年都來看你。”

彼時你問，若我穿一輩子，你是否就來一輩子？我心中無限甜蜜，又嬌羞脈脈，輕聲說，你若穿，我就來。彼時我亦明瞭，你問的是西陵珩。然而，是不是命運偏生多作弄？我與生俱來，便註定有着雙重身份。疼愛我的母親嫘祖給了我自由自在的西陵珩身份，只希望我過得快活逍遙；可我的父親是黃帝，我便如何也擺脫不了軒轅王姬的身份，我便註定要肩負王姬的責任，嫁與高辛的皇子少昊。

少昊是世間第一齣衆的男兒，是少女們夢寐以求的夫君，可是我的心中，只有你，只有桃花之約。面對着父王的警告和將要接受的懲罰，我無所畏懼，只有堅持。只因，然諾重，不相忘。

可是第一年的約定，你卻不曾來。我在桃花樹下站了一夜，只盼着你會來，所有的柔情蜜意被煎熬所取替，我在桃花樹上刻滿了你的名字：蚩尤、蚩尤……蚩尤，你曾許諾說不見不散，我反抗父王，暗算大哥青陽，只是爲了來見你，緣何你不來？你知否？這是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啊！可那時，我卻不知道，你失約，是因爲來赴約的途中，神農的炎帝陷入昏迷，即將仙逝……

第一年的桃花約，我終究等不到你來。而這時，父王逼我嫁與少昊，我奮力抗爭，堅決不從，即便父王把我關入離火陣，用烈火炙烤我，我也只是咬牙忍受無邊無際的痛苦，倔強地堅持，亦不願放棄心中那個美麗的夢想。可是蚩尤，你可會真正懂得我的心意？

原本早已打定誓死不從的主意，可是我卻從大哥青陽的嘴裏知道，我的婚事，卻是與母親和兄長的性命息息相關，甚至是你，亦有可能陷進三大神族的追殺。我的淚珠滾滾而落，原來與高辛族的聯姻，不僅僅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蚩尤，爲了疼愛我的母親，爲了我親愛的兄長們，我已無路可退，我唯有，接受那一場千年以來的傾世婚禮。然而我的苦衷，你可會讀得懂？

【天長地久有時盡】

婚禮上，我與少昊執手前行，而你，穿着我親手養蠶爲你紡織而成的衣袍，鮮紅如血，憤然質問我是否忘記了桃花樹下的諾言？你不管不顧，打算公然搶親。可是蚩尤，我怎麼能夠看着你冒天下之大不韙，向三大神族挑釁？薄情轉是多情累，我唯有狠心用最無情的話語斷了你的念頭，我唯有狠心地告訴你，我從來都是軒轅妭，而不是你一廂情願叫着的西陵珩。但，你能知曉嗎？我多麼想和你在一起，聆聽你的心跳，讓你柔聲地喚我：阿珩……

你傷心欲絕，心灰意冷地脫下紅衣，扔回給我。蚩尤，我不會辜負你，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意。新婚夜，我爲我們的日後籌謀，只因我知道，少昊需要的只是帝位，而不是妻子。我與他結盟，只當一對掩人耳目的假夫妻，他日，我助他登上高辛帝位，他就還我自由之身。蚩尤，這一切，都是爲了我們的將來，爲了我心中那個未曾泯滅的少女之夢啊！

這時，外間傳聞我和少昊異常恩愛，讓你對我更是誤會重重。第二年的桃花約即將到來，你知否，我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博取高辛俊帝的信任，才換得一夜的自由？我讓阿獙把紅色衣袍帶回給你，以爲你會明白我的心意，可是這一年的約定，你依舊沒有來，還讓你的大鵬鳥，把紅色衣袍扔了回來給我。滿腹柔情你竟不知曉，你爲什麼這樣不信任我？難道海誓山盟都只是空言？我失魂落魄，悲憤絕望，亦扔掉紅袍，拔下玉簪，在桃花樹上刻下八個字：既不守諾，何必許諾？

時間緩緩流逝，轉眼又過了一年。爲了兵家必爭之寶河圖洛書，我和你又有了獨處的三天。而此時，正好又到了桃花樹下約定之期。前年的今日，你失約未到；去年的今日，我只等來一襲絕情的紅袍；而今年的今日，你卻穿上那件紅袍，唱着山歌，向我走來。一剎那，怨與恨消失無蹤，原來你亦非無情，去年的今日，你終是拾回了這件紅衣袍。

這一年，我終於亦唱着山歌，表達自己的情意。桃花雨簌簌而下，你我柔情涌動，原來和你相愛，是這樣幸福的事情。我們不去想未來，只是安靜地享受這三天甜蜜的時光。你我十指緊扣，只願此生——藤生樹死纏到死，藤死樹生死也纏。

曾經以爲，只要你我真心，就能披荊斬棘，最終尋得我們的幸福。可是隻爲了一半的河圖洛書，蚩尤，你竟然疑心我辜負你、算計你。若然換了是我，我一定會選擇相信你。而你，卻一臉冷酷，全然不聽我的解釋與哀求，一意孤行地用最冷漠的手段來報復我。我終於悲痛絕望，心灰意冷。我不惜與命運抗爭，一心一意地對你，可你何曾信任過我，何曾真心相待？我並不後悔愛過你，可是從今以後，我要徹底忘記你。

我最後看了你一眼，憤然墜向虞淵。我被燒死了，墜進永恆的黑暗。蚩尤，此時的你，無論怎樣瘋狂絕望，無論怎樣悲傷，我再也看不見、聽不到了。

幾百年後，所有的愛恨情仇似乎都已經變爲了傳說。你，堅守着回憶，悔不當初。而我，已化爲一顆魔珠，擁有可以吞噬至親靈力的力量。父王佈下滅魔陣，打算毀滅成了魔的我。而你，你不假思索，闖進陣中，經歷了死、生、幻、滅四境，救出了我。可是死而復生的'我，已經喪失了部分記憶。此時的我，不再記得你。

你強忍心痛，帶着我，重回昔日我們相遇的地方，重回我們到過的地方，只爲了喚醒我的記憶。

那夜月色如水，桃花雨簌簌而落，你誠摯地向我訴說你九死一生的經歷，你指着自己的心，鄭重地向我承諾，要把自己的心送給我。朦朧中，有源源不斷的溫暖從心底涌來。蚩尤，往事在一剎那之間變得清晰，你的多疑，原是因爲受過太多的傷害。在你的心中，因爲在乎我，因爲害怕被最心愛的我欺騙，所以纔有了幾百年前的那場不堪回首。在你的真誠摯愛面前，我的記憶一點一點地回來了……

【桃花落盡生別離】

自我復生以後，我的體內多了一種類似於太陽的力量。我害怕自己成了魔，而你，你說，我若是魔，你就陪我同墜魔道……聽了你的話，我似嗔還顰，而你，溫柔地吻上了我的脣。我倚在你懷裏，聽着你鏗鏘有力的心跳，只覺安心。

天可老，情難絕，你是我心裏最溫暖的太陽。桃花樹下，不見不散，我相信你的話，你說，今生再也不會有第三次的失約。我多麼希望，我們能年年相依在桃花樹下，長相廝守啊！可是軒轅與神農的戰爭，終究把你我隔絕在天塹兩端。蚩尤啊，情緣已斷，桃花樹下諾空許，我們永不能再相逢在桃花樹下。

種種因緣，種種痛苦，我無從解釋。決絕，只因爲我別無選擇。此時的我，依然還是高辛的王妃，卻在少昊的掩護下，產下了我和你的女兒。儘管你毫不知情，可是一向多疑的你、驕傲的你、兇殘的你，卻真正做到了信我、敬我、愛我，讓我感動莫名。

然而天意弄人，你和我始終隔着不可逾越的鴻溝，我們最終不得不爲了神農和軒轅，站在了對立的戰場上。我們爲了各自的族人，一邊是糾結的對陣，一邊是赤誠濃烈的愛意，我們都無法捨棄那些曾給予我們溫暖的人，只好各自恪守自己的責任，受盡煎熬。而我，能做的，就是不再隱瞞你我相愛的事實。對着兩軍將士，我坦陳我們已經相愛了幾百年。這一刻，因爲磊落與赤誠，我的眼裏心裏，再無一絲陰翳，而你，亦綻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兩國死戰，我只希望，你能全力以赴。可是雙方交戰，在無意之間，把所有的暗河河道全摧毀了，此時的大地，一片水茫茫。看着族人惶恐不安，我毅然散出身體內被封存的力量，合太陽之力，把洪水蒸騰完。然而這種力量，無人能控制得住，我雖救了洪水之災，可也在毀滅天地，毀滅我自己。

此時的我，意識殘存，我看見你在桃花樹下向我招手，可是蚩尤，我卻不敢靠近你，我只怕我會灼傷你，我會毀滅你。蚩尤啊，我不要把你燒成粉末。於是，我狂奔，躲着你、逃離你；你卻在苦追，聲聲呼喚我。就在我焚心炙骨、痛楚難耐時，你拉響了盤古弓……此時，我體內恐怖的力量已然消失，神志逐漸清醒。可你，卻捂住心口，痛苦地倒下。

我搖搖晃晃地向着你走去。百里桃花，灼灼盛開，我們終於相會在桃花樹下。漫天花雨下，你笑着把我擁進懷中，一剎那，我以爲幸福終於屬於你和我。可這時，我倚在你懷中，卻發現聽不見你鏗鏘的心跳聲。我頓時明白，盤古弓以心換心，你，用自己的心換掉了我被太陽毀滅掉的心。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我反而異常平靜，笑着抱緊了你。蚩尤，還記得麼？我們曾盟約——藤生樹死纏到死，藤死樹生死也纏。到了這一刻，於我們而言，已經無所謂生死了，就這樣，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再也不要分離。

你的眼中，柔情似水，你要我答應你，獨自活下去，守護我們的女兒。我的淚水滾滾而落，蚩尤，沒有了你，我獨自生存還有什麼意義？可是我卻無法拒絕你哀求的眼神，我艱難地點頭。而你，亦終於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的悲傷鋪天蓋地，只想隨你而去。這時的我，已經被太陽之火灼傷得不復原來的嬌俏模樣，成了神不神、魔不魔、人不人的可怖樣子。蚩尤，一個人獨活，是怎樣的痛苦啊？天地之大，哪裏還有我的容身之處？

漫天花海中，胸膛中的心劇烈地跳動。到了此時此刻，我才明瞭，你的心在爲我跳動，你在陪着我，要我爲了你和女兒而勇敢地活下去。只是蚩尤，我卻再也不能倚在你懷中，聆聽你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我也永不能再看得到你溫暖的笑顏。

此後歲月，我只能，在回憶中想念溫暖的你，與你隔着生死遙望。灼灼桃花盛開時，我捲起漫天風沙，只想，再聆聽一次，你的心跳。

蚩尤，蚩尤……

【後記】

讀“山經海紀”系列《曾許諾》與《曾許諾?殤》，但覺蕩氣迴腸，我被書中英雄兒女的愛恨情仇所吸引，欲罷不能。

蚩尤與阿珩，在桃花樹下，許下愛的諾言，從此，一生不悔。即使劫難重重，他們從不動搖。只可惜，在親情、友情、家與國之間，他們揹負了太多。到了最後，阿珩爲了拯救族人，只好選擇犧牲自己。而蚩尤，爲了他心愛的阿珩，亦甘願以自己的心換回阿珩的生命。一曲愛的悲歌，以遺憾告終，阿珩的思念與痛苦無處可去。他們那個最單純的承諾，永遠也無法實現。

這樣的故事，讀來相當糾結，但又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所謂震撼人心，大概就是這樣了。於是，我用輕淺的文字記下來，再一次感受阿珩與蚩尤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