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個秋天等待散文

殘燈枕孤夢，輕浪五更風。

離開這裏他情非得已，因爲沒有親人的地方不再是家了。

月色很美，像在地上鋪了一層霜。在庭院中漫步，彷彿隔了三個秋天，三個秋天前，他還是有親人的……

“今日我帶你回家，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你願不願意？”他輕輕擡眼，是一個滿臉皺褶的老人。老人雖年邁，卻十分精神。明亮的眼眸間透着淡淡的心安。他嚥了口水，極力掩飾他的飢餓，他已經兩天沒添什麼東西進肚了，奈何他是個小乞丐誰會關心？他自己都厭惡自己，何況別人。漸漸有些迷茫，思緒不知在何方？

“想好了嗎？”這個聲音又把他的神思從海外拉了回來。跟吧，不然也沒什麼出入，歪頭想了半天，他伸出他的小手，迎來老人和藹地一笑。

“孩子，從今以後，你就有家了。記住有親人的地方纔有家。”老人握住他的手，有些顫巍巍的，說不出是激動，還是傷感，但他決定跟老人好好過，以後哪有老人，哪有他家。

第一個秋天，老人拉過他的手，眼睛中有些迷離看不真切的'東西。“孩子，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曾經有一個男孩，他大約跟你這麼大。有一個夢想，想成爲有名的鑄劍師，但他家人不同意，爲此，他們三番四次的吵架。男孩覺得他們太過不近人情，終於決定離家出走完成他的夢想。”

“那後來呢？”他對這個故事產生了興趣，總覺得有些熟悉。

“後來啊，”老人臉上有些裂痕，彷彿想起什麼，不經意的淒涼，“男孩拜了個師父，學了三年，果然有所小成。他拜別了師父，回到他三年來一直眷戀的家鄉，卻，卻發現物是人非了。原來一年前，邊線的戰火燒到了家鄉，全鄉二百三十號人，全部喪生。”他聽的有些醉了，可以想見鮮血滿村的慘狀，可以看見那男孩的悲傷，一定逆流成河。

第二個秋天，老人開始教他鑄劍，因爲老人說：“等我死了，你也有的照應。”還給他看了老人最着名的一把劍，叫流香。流是留戀，香同鄉，家鄉。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清晰，索性不再想，認認真真的學鑄劍，他知道老人是對的，他不要再過食不果腹的日子了。但隱隱之中他總是對老人的真心相待感到抗拒，他不知道這也叫叛逆。

第三個秋天，事情就如此突然的發生，如此相似的場景。

“你，你想幹什麼？”老人有些震驚地開口問。

他冷漠的看着老人，再不一派天真，“三年前，一個軍官帶士兵三千屠了一個村。一個鑄劍師倖免於難，他見到家鄉此景，心中生恨，買通殺手，殺了軍官一家。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孩子被帶出遊玩。你說我說的對嗎？”他盯着老人眼神愈發冰冷。

老人先是一怔，繼而大笑，“瞧我教的好徒弟，沒錯，你就是那個孩子，唯一倖存的。”

“你報復了我一家還不夠嗎？究竟想要怎樣？”

“我怎樣？你父親屠城時，爲何不問問我怎樣？”

“我父親自然有錯，可你呢？也不殺盡我家人？”他眼中閃出一絲心痛。

“呵，那也難解我心頭之恨。現在你要麼離開，要麼接着受我折磨。”

“你簡直喪心病狂，愧爲人師！”不再留戀，他縱身出了門，只留下一個殘忍的背影。

他再也看不到老人眼角落的淚，還有喃喃細語“吾徒大仇得報矣！”

今秋送爽，他在外遊蕩了一年，心裏也放開了許多。畢竟老人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有些陳年往事是該放下的，他該回去了。

踏進院子，一股濃重的黴味讓他不安。他加快腳步進屋，發現空無一人。桌子上一層厚重的灰，灰塵中一張紙的輪廓若隱若現，他忙拿起來看：

我的孩子，師父要先走了，很慶幸你的品質，有一顆正直勇敢孝順的心，比我前一個徒弟好的多。是的，你的大師兄是那個殺你全家的鑄劍師。我爲了幫他報仇收你爲徒，但孩子你的那份責任心打動了我，讓我知道你渴望親人關愛的真誠。因爲有你陪伴，讓我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懇求你的原諒，也希望你幸福！

其實，他很想說，謝謝你給的溫暖，讓我至少曾幸福着。所以這個院子我來守候吧，這是唯一給我溫暖的地方了。

師父我回來了，並且再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