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泥濘,一路風景的散文

六月的天，灰沉沉的，彷彿老天也在受我那低氣壓的影響。儘管時不時會有陣涼風迎面而來，卻怎麼也吹不散心頭那躁人的溼熱。

邁着沉重的步伐，行走於鄉村田壟間，也許是昨晚下過雨的緣故，一路上隨處可見一些渾濁的小水坑。還沒走幾步，一雙白鞋已裹上了厚厚的一層泥巴。縱使放眼望去蝴蝶戲舞，綠意蔥蘢，卻也少了一份如詩人那般留戀田園山水的閒適。目光時刻留意着腳下，生怕一不留神就會踩到更多的淤泥。生活中的我，又何曾不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沿着那既定好的路程緩緩前行，唯恐邁錯了一步。

儘管如此，這條由他人規劃出的路徑於我真的就合適嗎？雖然耳邊時而會傳來一些提示或關心的話語，循着那些不深不淺的足跡，步履卻越發的有些艱難了。穿過“竹深樹密蟲鳴處”，可以很清晰地嗅到空氣中還殘留着一股雨後草木泥土腐爛的氣味。那一刻，我似乎聞到了兒時的味道，帶着絲童真的清香！

偶然看見田間有位老伯戴着斗笠在趕牛犁田，瞬間讓我想起了兒時的小夥伴。那時的我們是多麼的簡單啊！放學回家不用被困在作業堆裏，而是牽起牛繩去放牛。然後與同伴們遊戲于山間田野，或是拿本童話故事帶個小凳子躲在樹陰下，那是怎樣的一種逍遙自在啊！如今呢？爲了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每天不是看書就是刷題，又或是奔走於城市間的各種考場。一次次背上行囊走向衆人期盼的終點，卻又一次次的落敗而歸。那條看似舒坦的大道，卻比此刻的這條泥濘之路還要曲折難行。要到何時，我才能將這條路走通順呢？看着老伯跟在牛的後面，一隻腳剛從泥裏拔出來，另一隻腳又陷下去了……這樣反反覆覆，來回挪動，難道他就不覺得累嗎？明明他已在犁杖後裝置了一個短板凳……

“伯伯，您犁田時幹嘛不坐在上面的凳子上呢？”趁着他坐在田埂上休憩時，我來到他身旁不解地問道，“至少可以不用像現在這樣弄得滿褲管的泥啊！”

“小姑娘，你不懂啊——最近雨水多，這田裏的泥有些深，我要坐在上面牛就會更加的吃力。”老伯吸了口煙，眼神望向在不遠處吃草的大水牛，輕輕吐出，“何況我們這每天面朝黃土的，身上弄些泥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陷在那麼深的泥裏，您就不覺得累麼？”

“呵呵，累麼？這做一行愛一行，哪還談什麼累不累的！想要擁有豐收時的喜悅，現在苦點累點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一刻，我能很明瞭地從他透徹的眼神裏讀到一個詞：樂此不疲。

是啊！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一直沒能到達理想的終點，並非那條路不適合我，而是我沒有老伯身上的那種專注與灑脫。每天謹小慎微的活着，久而久之也就變得有些畏縮不前了。看着重新走向田間勞作的身影，再瞥了瞥自己的鞋子，我想我已懂得了周敦頤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是何意了。

當不再糾結於腳上，前行的路讓人感覺好走了許多，隨之心情似乎也輕鬆了不少。看到蜻蜓蛺蝶飛，也會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一拍。一番追趕間，我們總算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升金湖。此刻，滿眼只有水光瀲灩的遼闊湖面和一整片綠茵茵的草地。湖邊停靠着幾艘閒置的'漁船，站在船上聽着浪濤擊打着堤岸的聲音，先前鬱結於心的焦慮和煩悶，早就隨着這陣陣的湖風飄散了。遠處草地上繫着幾頭牛，它們好似在張望着什麼。那綠油油的一片，讓人不禁想要席地打滾兒。奈何我終究不是那些牛兒，做不到毫無顧忌地躺在這溼漉漉的草坪上。我能做的就是乘着這徐徐的清風，盡情地去呼吸青草散發出的芬芳。這一刻，我多想以天爲被，以草爲席，與牛爲伴，遠離世俗的喧擾，獨享這湖光水色的恬靜。

這不就是白居易筆下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裏白沙堤”麼？停停走走間，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着。這時，天邊濃雲密佈，雷聲轟鳴，眼看一場大雨將至，我們也不得不往回走了。

無奈，六月的雨是說下就下，連尋覓一處地方躲雨的時間都不給。雨越下越大，水凼裏濺起了一個個水泡，好似老天在向我訴說着些什麼。

既然這場暴風雨躲不了，不如就藉着這雨水洗滌一下自己的內心吧。即便不能遇見雨後彩虹，卻能領略一路雨中風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