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朋友汪新剛的散文

新剛：

你去了北京。你乘坐下午七點鐘的那趟火車離開西安開往北京了。

20xx年10月末，那個寒冬的早晨，我，張鑫，張琨，還有少波都早早地起牀，摸着漆黑趕着星星幫你提着行李送你上了離開學校離開戶縣的車。從此，你便走進了咸陽天宏公司的大門。那個時候，走進天宏猶如走進了一間安置着一張溫牀的臥室，是很多同學求之不得的事。那個時候我萬萬沒有想到你今天能夠坐在開往北京的列車上，也萬萬沒有想到時光那樣的無情，以致於我有些驚訝，有些情不自禁爲你想寫些什麼。

自20xx年以來，一把無形的神鞭驅逐着我們在一年又一年的時光中一步又一歩地向前走着。從教室到宿舍，從宿舍到飯堂，從學校到工廠，從工廠到無業，從無業到獨身一人行走在這喧譁的都市裏。驀然間，在我們的身後，一條五年多的記憶之河於悄無聲息中被掘開了。這條波光粼粼的記憶之流裏，映滿了我們自動3081班每個同學的笑臉。或稚氣，或成熟，或溫馨，亦或一臉的茫然和不解，都清晰可見。

仍是那個炎熱的夏天，我認識了你，並且成了同桌。因爲你名字和我名字中那個相同的“新”字，大部分同學見到你喊我名字，見到我喊你的名字，我們就這樣在輕而易舉中被張冠李戴了。在學校，在課堂裏，你勤奮，愛鑽研，愛學習，一直以來是我們幾個人的榜樣。我曾給你說過，因爲和你作了同桌我有幸沒有荒廢我在學校的功課（儘管大家說學的東西將來沒有用）。我今天之所以在這個虛無縹緲的城市裏有了一方的容身之地，有了緩解疲憊的三尺臥榻，有了消滅飢餓的一碗食物，這一切皆源於我受你帶動對專業技術的潛心學習，源於這學習爲我所奠定的基礎。

我有幸有你這樣一位學習上的諍友。

你爲人大方，毫不吝嗇。由於你家在洛川的原因，每到吃蘋果的季節，處處蓬生着收穫的生機，當看到別人花着錢在攤位上買蘋果吃的時候而我總能免費吃到這千里之外的洛川蘋果。每次你回家來西安都要扛一大箱蘋果過來，都一個個分給我們。吃着又大又甜的紅蘋果，我覺着我好像吃的不是蘋果而是吃着家裏的一碗手擀麪一樣。我不僅吃到了你家的蘋果，在我生活拮据的日子裏，是你不斷地把一張又一張的紅頭鈔票遞給我，在我接到那些錢的時候，我明白，你給我的不僅僅是錢，而是血汗，是溫暖，是某種汩汩暖流，這股暖流通過我的手臂流遍我的全身，滲入我的血液，最終在我的心窩裏落腳，生根，發芽。那個時候，我，小強，和你常常擠在魚化寨那不見日光的十平米小屋的牀板上。深夜來臨，我們依然沒有絲毫睡意，我們談論着我們各自深藏在內心的事，談到某一人的傷心處，其他兩人便動情地勸慰着。當我們談到社會談到未來那充滿不可預知的恐懼之時，我們就都互相鼓勵對方，說着各種寬心的話。現在我們都離開了魚化寨那個小黑屋，而我們留在小黑屋中的聲音與氣息依然在我們的血液中徘徊，迴盪，這聲音這氣息也爲我們以後的生活增添了種種樂趣。

在那些困難的日子裏，感謝你這個言語不多而又不失溫馨的朋友。

在我寫到這裏的時候，我想起了前兩天在小強空間看到的一句話：“有的人亦然消失在你的世界裏，有的人已經進入你的世界”。是的，隨着年月的推進，四季的更替，我們周圍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一茬又一茬，可你仔細一盤算，在你身邊的依舊在，不在你身邊的你留也留不住。有時我常常想，爲什麼會是這樣呢？我沒能得到精準的答案。社會宛如一個大染缸，很大，也很複雜。而我們每一個人都置身於這樣一個染缸之中，處處面臨着淪陷和墮落的可能。就像有人說的，我們都在變。我們確實都在變化，但不同的是，這變化是不盡相同的'。大多人的生活都是在外界各種誘惑與壓力之下被迫順從作出變化的，也有一部分人的內心在對抗着，思考和反省着，在堅守自己，是在一種逆境中選擇自己的路。你之所以今天沒有從我們的世界中走出去，我想，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我們大多人老把友情掛在嘴邊，放在酒桌上，但我認爲這樣的感情是不會長久的，這樣的關係算不上朋友，我是這樣認爲的。就像我和張琨在探討父母與兒女還有夫妻與兄弟姐妹之間的關係時，我說，如果除了這種親情關係，我們在親情關係之上能在建立一種朋友與朋友，老師與學生之間的那種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包容，相互學習的關係時，我們的親情關係將會呈現出一種新的和諧，一種新的面貌。我認爲，朋友之間，少了親情這一層關係的庇護，再加上環境的惡劣，相對親情而言，那麼就更容易丟失，更容易破碎。朋友互相之間更需要建立某種價值認可的東西，從古至今，俞伯牙鍾子期是這樣，鮑叔牙與管仲如此，梵高和他的弟弟也是如此，殷海光和林毓生亦是如此，凡此種種，皆是我們學習的楷模。

你一路走來，都在選擇。2011年，是我爲你與何文麗竊喜的一年，你選擇了何文麗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我相信你的眼光。我知道，緣分需要雙方心甘情願地用心用雙手去經營去把握，稍微不慎，就會流走。我們現在這個年齡恰好是個愛人與被人愛的年齡，你愛過，也被愛過，這一點你是幸福的。

從你走出天宏硅業的那一天，我就爲你投來了驚羨的目光。你放棄了高工資高待遇的工作亦然走上了自己的路。在大多人看來，或許你傻一些，也有背後說你的人，但我想說，你不傻，傻的是笑你的那些人，你在做你自己，走你自己的路，你在不斷地刷新自己。金錢並不是衡量一個人存活價值的唯一標準，一個收破爛的人在某方面的價值往往有時要比一個煤老闆大得多，我相信這一點。金錢只是我們存活的保障，是我們生活的需要。我們現實中許多美好的東西正在經歷着粉碎與重建，所以人很多時候難免迷茫，恐慌。而你在追求一條你自己想要走的路，儘管坎坷，孤獨，彷徨，如履薄冰。也儘管你外在的物質上沒有任何積累，銀行沒有存款，但你在不斷地學習，你在投資你的大腦，使得你的思想，你的境界，你的氣質，包括你內在的靈魂在無聲息中蔓芽，生長。很多時候，想到你種種的決措，我們大多數人都不如你。

我們幾個常常在一起談論文學，歷史，哲學，社會等等各種事物及現象，我們未必要成爲什麼文學家或史學家哲學傢什麼的，但我們要關心這些，文學可以使我們清醒，可以使我們溫暖，可以使我們觸摸到自己的存在。歷史雖不能幫我們賺錢，助我們買房買車，但古人說，欲知天下事，須讀古今書，講的就是這個理。哲學可使我們有智慧，有頭腦，有理智。我們談論社會就是談論自己，我們關心社會就是關心自己，因爲我們就生活在這個社會裏，社會的好與不好和我們息息相關，我們有責任瞭解它們，關心它們，我們有責任爲自己負責。也有人說，你關心有什麼用，你關心你也改變不了什麼的，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像說這種話的人那樣，那我們就成了和他一樣的人。

臨近了，再給你說一點。北京是個大城市，也是個文化丰韻經濟繁榮的城市。我至今也沒到過什麼大地方，是我的遺憾。我對你沒有多少奢望，我只想對你說，堅持以往你所堅持的，堅持自己想做的和不想做的事。無論幹什麼工作，或無論給哪個老闆打工，亦或無論你貧窮與富有，不要放棄你好不容易培養的好習慣。讀書給你帶不來金錢，帶不來名望，帶不來人們日日夜夜孜孜追求的那些東西，但多讀書可以使你不糊塗，不麻木，不遲滯，不自我，不狹隘，不愚蠢，不無知，也不自欺。也有人說做人難得糊塗，我引用閻連科的話：我們不要糊塗，我們要清醒，就因爲揣着明白裝糊塗裝久了，所以最後也就糊里糊塗了。糊塗人一多，這個世界就亂了，是一塌糊塗的亂。

就此罷筆吧，祝你一路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