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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大娘的一飯之恩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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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大娘終於死了。“終於”不是對她老人家的詛咒,而是祝福。

仁大娘的一飯之恩散文

仁大娘粒米不進已經兩個多月,這對一個年近百歲的老人來說有點太殘酷,我不想讓老人家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裏承受太多的煎熬和折磨。

接到仁大娘去世的電話,我當時就流了淚,匆匆地趕過去弔喪,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跪在仁大娘靈前嚎啕慟哭。我哭仁大娘是因爲心有傷悲,因爲心有不捨,因爲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機會見她。

我與仁大娘的淵源始於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最後一年。那年秋季開學,我進入歡口中學讀初中。因爲年齡小(剛滿十二歲),離家遠(抄近路十六華里),父母不放心我住宿舍大通鋪,讓我寄寓在歡口街北頭仁大娘家。仁大娘家離學校很近,出門向北過豐谷公路就到,相距也就二三百米的樣子。

在我讀初中的前一年,哥哥已在歡口中學讀高中,也寄宿在仁大娘家。從此,仁大娘家就成了我們兄弟兩個的又一個家。一早,我跟着哥哥從仁大娘家出門上學,晚上下了夜自習再跟着哥哥回到仁大娘家休息,感覺比在自家家門口上學還要方便許多。

父親的義兄,我的仁大爺是個買賣人,當時儘管已是花甲之年卻幾乎每天五更不到就起牀,騎着大金鹿(自行車)到四十里路外的魚臺販豆油回來賣,一年四季風雪無阻,買賣不大卻是相當辛苦。花甲之年的仁大娘也做買賣,仁大娘的買賣更小,逢集上集,只賣些針頭線腦、鉛筆橡皮之類的小玩意兒。

所以,仁大娘家的經濟並不寬裕,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土牆院子,三間低矮堂屋,兩間窄小西屋,一間更其窄小的東屋,都是土牆屋子。

我和哥哥就住在仁大娘家的那間小東屋裏,屋子實在窄小的可憐,靠後牆一張小木牀,靠窗一張小木牀,牀頭再放一張小木桌,再沒有能夠插腳的地方。但就這麼一間小屋子卻住了我們三個人,另一個便是仁大娘家的小兒子,我稱之爲四哥。四哥也在讀初中,但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他讀的是歡口小學的帶帽初中。

我們兄弟三個都上晚自習,每天都很晚才放學回家,仁大娘就每天都要等到很晚才吃晚飯。仁大娘主要是等四哥,四哥是晚自習回家後才吃晚飯,我和哥哥則是每天都在學校吃過了晚飯的。但是,不怎麼寬裕的仁大娘總是多燒些稀飯讓我和哥哥再一起喝,特別冬天,仁大娘說喝碗稀飯再上牀,身上暖和,能睡的更安穩。

仁大娘像是知道我和哥哥喜歡什麼,要麼綠豆稀飯,要麼扁豆稀飯,要麼豆扁子稀飯,都是我們特別喜歡並且在我們家也很少喝的上的.。有時候晚自習放學晚了,仁大娘就特意給我們留着,等我們回來了再拿到爐子上溫熱了給我們喝;還有的時候甚至用碗盛了親自端到小東屋裏,看着我們喝完了才滿意地拿了空碗離開。

仁大娘的熱情開始的幾次曾令我頗感爲難,聽她話把稀飯喝了吧擔心肚子受不了,直言不餓推拒了吧又擔心辜負了她,何況稀飯散發出的誘人豆香也實在難以抗拒。所以,我就等待哥哥看他怎麼做,他喝我就喝,哥哥呢,總是猶豫一下之後看看我,然後乖乖地接過碗呼呼地把稀飯喝了。我們的“軟弱”肯定助長了仁大娘的氣焰,導致後來仁大娘再要我們喝稀飯我們只能選擇“忍氣吞聲”“逆來順受”。也許正應了“馬無夜草不肥”這句老話,原本單薄瘦弱的我到初三畢業的時候居然長成了個胖墩兒。

哥哥考取大學後我接着在歡口中學讀高中,繼續住在仁大娘家,仁大娘一如既往地燒稀飯給我喝,不巧家裏改善伙食還提前給我打招呼要我到她家裏吃飯,我不吃的話留到晚上也要看着我吃了才作罷。

從初中到高中,我在仁大娘家住了六年時間。在這六年時間裏我根本記不清到底喝了仁大娘爲我燒的多少碗稀飯,仁大娘也從來沒有因爲我給她帶來那麼多麻煩對我使過臉色,甚至正被自己的子孫惹得心煩看見我到了也立刻換了臉孔,和顏悅色地招呼我“我兒回來了”,令我私下裏許多次都心生懷疑仁大娘是不是太偏愛我。

仁大娘有四個兒子,會不會對我這個“仁侄”偏愛有加我說不準確,但有一點我還是能說準確的,那就是仁大娘從來沒有慢待過我,沒有拿我當過外人。仁大娘呼我從來只有兩個字——我兒,這讓我特別感到溫暖,特別感到有歸屬感,從來沒有過寄人籬下之感。

應該是喝的實在太多的緣故,三十年過去,仁大娘燒的稀飯的濃郁豆香味至今我還能清楚地記得。遺憾的是仁大娘燒的稀飯豆香味猶在仁大娘人卻已經作古,更遺憾的是因爲自己營生慘淡雖也很想好好地報答仁大娘卻總是做不到,想一想,不免遺憾之外又增幾多愧怍了。

“一飯之恩死也知”,這是《紅樓夢》中詠韓信《淮陰懷古》詩的最後一句。漂母的一飯之恩韓信至死尚且不忘,仁大娘的一飯之恩不更值得我永遠銘記、一生感恩嗎?

仁大娘是我的親人,是好人,願好人仁大娘永駐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