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忘了散文
一個人的長假，一個人的孤寂，一個人的遙遠……
一個人旅行也許更有意思，只有真正結束才能重新開始。不想讓心在無盡的陰暗中一再沉淪深陷，不願讓眼在浮世的塵埃中一再婆娑朦朧，不敢讓臉在時光的刻痕中一再蒼白憔悴，索性背起簡單的行囊開始一個人的放逐。對於過往，不願想起，卻又無法忘記，只能讓自己沒有時間去留戀。沒有目的，沒有預計，隨意上到一趟能載着疲憊的身心遠離的列車，當終於離自己的城市越來越遠，當那份陌生的熟悉被遠遠地甩在身後，心如釋重負。關掉手機，離開網絡，來到陌生的地方，看陌生的風景，呼吸陌生的空氣，感知陌生的臉孔，享一份陌生的心情，新奇、彷徨、憂傷，還有孤獨的自由。偶爾望着來時的方向遙想，失蹤的日子會不會有人爲我擔憂牽掛，瘋狂地把我找尋？其實，漂泊的心要的從來不多，只需要一份惦記一句問候，一份認真和在乎，這些將足以支撐我涉過這冰冷的一季，溫暖前方未知的旅程。
走在古樸幽靜的古鎮，雙腳在河埠石街上踏出幾許輕快，步步相連，步步皆景，用心感知着這江南靈氣的匯聚，古韻依依，滄桑碧玉。幻想着重脊高檐下隱藏着多少曲折迴廊般的歷史滄桑和前朝風韻，深宅大院內又深鎖了幾多清愁，臨河水閣裏藏着多少悠悠深情，古樸的石拱橋上曾發生多少美麗的故事。成羣結對的遊人歡歌笑語，孩子們天真的笑顏和快樂的奔跑讓我彷彿回到曾經無憂的童年，情侶們浪漫的十指相扣、四目傳情喚醒心中冰封多年的記憶，家人朋友齊樂融融的相聚與歡歌笑語激起心中久違的溫暖與感動。親切婉轉的江南小調悠悠傳來耳伴，一種溫潤在心中潺潺流淌，驅散了這個暮秋些許的涼意。順着歌聲的方向追隨，清幽的河道旁垂楊嫋嫋，如一個個嬌羞的姑娘低頭的溫柔，輕盈地舞動着自己的一簾幽夢，等人輕啓幽簾，從此幸福地攜手，笑看細水長流。河中船兒悠悠盪盪穿過橋洞，划船的阿婆撐起了一片笑靨如花、談笑風生。我欣然行走在這一片摩肩接踵的人流，醉在這一片楊柳依依，醉在這一條悠悠河道，醉在這一幅江南水墨。什麼時候也能攜着愛人的手，漫步走進這江南水鄉的夢境裏，寫一幅寧靜的圖畫？
窗外，雲影閃爍，樹影婆娑。車內，心兒朦朧，眼眸悽迷。喧囂過後總會歸於平靜，再美的風景終將離去。出發與回程，心情並沒有太多的異樣，依然安靜地望着窗外呼嘯掠過的風景，一些暫被遺忘過的`情緒再次涌上心頭，感覺到沉甸甸的壓抑。車廂內的乘客，有的吃着零食有滋有味，有着侃着天南地北興趣盎然，有的帶着耳機聽着音樂甚是陶醉，有的打着呼嚕沉沉睡去做起了美夢……窗外那些一閃而過的風景，如刀劍一樣冷冷地劃過心尖，撕扯着脆弱不安的靈魂，生生地疼。用冰涼的手掌託着腮，靜靜地眺望着遠方，不讓淚水流下。玻璃窗上條條的雨珠細細密密，如絲如麻，透明如斯，亦冰涼如斯。這是一片哭泣的天空，一條條，一串串，無休無止，纏纏綿綿，牽扯着過往，叩問着麻木的心扉。因爲身心太過安靜，因爲一路太過孤單，終於，淚缺了堤，潛藏的柔弱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如果置身於喧鬧的街道與人羣，如果有人結伴同行，如果忙得昏天暗地沒有時間去追憶和期待，眼淚是否就可以不掉下來？
雲悠悠，風清清，雨柔柔，心事卻滿滿。在窗前呆坐了很久，身體有些僵硬，托腮的手開始麻木，飄渺的思緒又拉回到現實。用未曾風乾的雙眸再次仰望天空，這一片天空竟有淡淡的紅暈點綴，如雨後初晴的彩虹，一層層明明暗暗，一圈圈盪漾開來，可我一眼就能窺見那層層光暈背後沉重的蒼白，如同我蒼白的臉和冰冷的憂傷，讓人刺目生冷。其實，一個人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無論置身何處，無論欣喜或悲傷，不怕泄露那些不爲人知的心事，無需遮掩那些跌宕起伏的思緒，不必在乎旁人異樣的眼光與指指點點，可以隨心所欲、我行我素，做真實的自己。只是，羈絆的心怎麼躲也躲不掉那一季清冷，怎麼逃也逃不出那厚重的心囚。世界很強大，強大得我們無法看清它存在的真實。而比世界更強大的是人的內心，強大得我們無法去面對眼前的真實。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僞裝堅強，僞裝無畏，僞裝快樂，直到無法僞裝的那一刻褪下所有華美的外衣，再還自己一身本真的滄桑。
想起奶奶小時候總是喜歡牽起我的小手細細端祥，然後無限疼愛地輕拍撫摸，嘴裏唸叨着“我們家丫頭長了一雙充滿靈性的手，細細長長的手指一定能彈湊世上最美的琴音。”而今，這雙手，柔弱無骨，冰冷如斯，沒有絲毫的力量和溫度。靈性又如何，聰明又怎樣，一生曲曲折折、徘徘徊徊，再怎麼努力也畫不出想要的完美，再怎麼用心也彈湊不出最美的華章，歌不成歌，調不成調，只任那孤單悽清的旋律吟唱着一遍一遍。城市喧囂，人車如潮，卻掩蓋不了心中的真切的荒涼。無論怎樣強顏歡笑，無論怎樣固執地逞強，那些憂傷總是不期而至，脆弱總是無端來襲。隔着堅冷的玻璃窗，看窗外樹影搖曳，卻無法感知風的力量與溫度。而心，在這冰涼的透明裏過早地體味那一季寒冷的侵襲。怎樣纔可以傷無可傷？怎樣纔可以不再淚流？
鐵軌在眼前無盡地延伸，如同那望不到頭的寂寞和無法結束的孤單，心亦飄向一片茫然的未知。人生就如這冰冷的鐵軌，延續着寂寞那麼長，孤單那麼深，心那麼冷。而我們，只能在路上，停滯、奔跑，或是回頭，卻無法預知未來，向前或退後，向左或向右，怎麼抉擇都是艱難。最愛那無憂快樂的童年，後來的日子，未圓的大學夢，工作的艱辛，生活的磨難，情感的多舛，將快樂一點點抹殺，而憂傷將曾經簡單純淨的心塗滿滄桑、刻上傷痕，再看不清幸福的模樣，只感覺漂泊無盡頭，孤單無盡期。
這一生，回憶纏繞，心痛存留。所有的人也許能看到留在屏幕上的字，卻永遠不會看到滴在鍵盤上的淚，流淌着的綿綿心痛和不絕憂思，只能自己獨自承受慢慢化解，然後凝成永恆的珍貴在心中牽念一生。看過風起雲涌的故事，聽過風生水起的傳說，領略過花前月下的甜蜜，真真切切地愛過，也徹徹底底地痛過。其實，一生的風景早該看透，可看似平湖般無瀾的心卻藏匿着那麼多的渴望，走過一程又一程，度過一季又一季，仍想要追逐那夢中的幸福。終究，只是一個凡塵女子，無法拋卻那些俗世紅塵，無法否認那些靈魂深處的真實。即使可以淡忘那些悲傷，卻無法抹去心頭如血的記憶。因爲把一切幻像得太過完美，所以總是不甘心那些錯過和失去，所以纔會那麼不快樂。有時真的願意自己只是那茫茫沙灘上一顆不起眼的砂礫，一陣風足以讓自己散去無痕，一個浪足以將自己淹沒無蹤，消失在世界的盡頭。
這一生，情難卻，愛難留，夢難醒。曾經滄海難爲水，再美的風景於我只是諷刺，不敢睜開眼，害怕那只是幻覺，無法感知，亦無法溫暖。好久好久，害怕陽光，害怕快樂，害怕笑顏，而偏偏鍾愛雨天，習慣那冰天雪地的寒冷，流連那雪花飛舞的孤獨。灰暗、潮溼、冰冷、孤寂鋪天蓋地席捲着單薄的身體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而我竟是那樣逆來順受，安靜地承受着所有上天的恩賜。看，路邊的花兒，一叢叢，一簇簇，白柔柔，紅豔豔，粉嫩嫩，紫燦燦，嬌顏綻放，馨香飄散。可花紅易逝，容顏易老，再美也只是一季花開，終將塵香花盡，歸於塵土，散於天際。終有一天，我亦將揣滿腔的愛戀，攜一生的風霜，踉踉蹌蹌，一臉安然踏上來時路，等待着失信的承諾，繼續着未完的夢。
不覺，沉重的鉛色佈滿天空，固執地呆立窗前，想要看夜色怎樣霸道地遮蓋那一點點微弱的亮色，吞沒所有的光亮，讓黑來得徹底。黑，那是一個怎樣美麗而令人神往的世界？想像着夜的來臨，竟有淚滑落冰冷的臉，然後一點點退卻那絲絲薄涼的溫度。幾天陌生的遊蕩裏，如一個孤獨的孩子，沒有人陪，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牽着手走過車水馬龍的街頭，沒有人告訴我該怎樣把自己疼惜和照顧……慶幸一路走來也只是孤獨，沒有崩潰，沒有放縱。我不想改變，也沒有勇氣改變。
一心素淡，滿身清冷，越夜越清醒。夜深了，列車的聲響漸漸清晰和張狂，巨大的轟鳴聲挾着一股勁風由遠及近迅疾地襲向心海，咔嚓咔嚓聲聲踩在心尖，疼痛蔓延，有鮮血汩汩涌出。曾經，想要許自己一個繁華錦夢。而今，只希望有一天能決絕地踏入庵門，收回一生流轉的目光，拋下身後的紅塵萬丈，虔誠地雙手合十，許一生清淺流年。或是在那青燈古佛前、在那菩提樹下，以一顆素色的心低吟淺誦，慢慢地讓一切春去了無痕，心再無所求。從此，不再流連，不再期盼，不再等待，守自己安靜的城池，將自己救贖。不奢望芳草茵茵，花香纏繞，不在乎流光璀璨、繁華似錦，只希望用真切的心譜自己的清音焚唱，從此心若琉璃身似輕花。
戀戀紅塵，誰會把誰永遠守護？誰會永遠是誰的誰？時間很神奇，可以隱去生命中許多的片斷，也可以沉洌許多清晰的過往。很多時候，放下一個人放下悲傷放下愛恨，卻無法放下那些走過的刻骨銘心的記憶，甚至一遍遍樂此不疲地在記憶裏尋找着最初的快樂，釋放着壓抑太久的渴望，慰藉着走得太久的孤單。越過前世的塵，穿過今世的風，承受千年的孤寂，仍是別人眼中那個安靜得讓人心疼的人兒，總是莫名地將一個問題反反覆覆糾結於心，找不到放下的理由。到底中了什麼蠱，纔有了這無窮無盡的精魂哀傷？向前，迷茫。後退，絕路。每走一步都如殘忍的凌遲，彷彿一切就將結束在那個瞬間。漸漸地，越來越挑剔，越來越厭世，越來越迷茫，憂傷成了一生唯一的吟唱，寂寞是最真實的心音。點點滴滴的情濃，字字句句的心痛，怎麼努力也望不到絲毫的明媚，感覺不到溫暖的氣息。霓虹再耀眼掩蓋不了心中的蒼白與寂寥，音樂再大聲大不過心中悲情的吶喊。
悲傷如水，深愛無言。時常會突發奇想，每個人在臨死的那一刻腦海中一定會閃現一生中最重要的記憶，一個人，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親吻……那些記憶會讓我們微笑着離開。那些記憶裏一定會有那麼一個人，暖暖的笑蕩着醉人的溫柔，孩童般的神情牽慟一生的想念，觸不到的幸福留一生遺憾。生命中的最後一刻，我們會帶着那份愛離開，即使這愛裏有太多無奈和傷痕。愛過的心會永遠停留在那裏，而我們會永遠站在愛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只是紅塵路漫漫，很多時候我們只能乖乖地立在紅塵之外遙望着他人的幸福，安靜如天使般地守護，回憶着那些給過的美如雪花片片輕輕柔柔在心中綻放最初的潔白，雖然短暫卻永遠醉在心頭。當雪融化成水流，帶走了所有的快樂，也泄漏所有的悲傷，然後存留比最初還冷的冷。這是否就是愛最悲愴亦最完美的姿勢？
一季暮秋，一片浮雲，一縷孤煙，一陣清風，一顆孤心……是否，也很美？只能這樣安慰。電腦中反覆播放着《如果愛忘了》那輕柔傷感的旋律，心隱隱生疼：
總有一些話來不及說了
總有一個人是心口的硃砂
想起那些話那些傻眼淚落下
只留一句你現在好嗎
總有些牽掛舊的像傷疤
越是不碰它越隱隱的痛在那
想你的臉頰你的發我不害怕
就讓時間給我們回答
我說我忘了不痛了
那是因爲太愛太懂了
笑了原諒了爲你也值得
用你的快樂告訴我
現在放開雙手是對的
別管我多捨不得
如果愛忘了就放他走吧
那些幸福啊讓她替我到達
如果愛懂了承諾的代價
不能給我的請完整給她
如果愛忘了你還記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