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菜園子散文

父親和母親都是閒不住的勤快人，他們似乎一刻也閒不下來，一閒下來就渾身不舒服似的，所以他們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母親喜歡在家裏擦擦洗洗，在廚房的案板上乒乒乓乓，父親則喜歡在飯後泡一杯茶，抽兩支菸，然後從屋子的角落裏拿出一把鋤頭，把房前屋後的荒草地挖出來栽上桃子、櫻桃、柿子等果樹，更多的則是被母親吩咐着種上了各種各樣的瓜果和蔬菜。

父親似乎只負責翻地的活。每當父親將一小塊荒草地翻好之後，就會喊來母親，徵詢母親的意見，看看在地裏種些什麼。在種菜這件事情上，倔強的父親卻沒什麼主見，他也和我一樣，是個外行，他只負責翻地，種什麼菜，種多少菜，怎樣種菜，他都是聽從母親的吩咐的。聽說先前並不是這樣的，他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做法種菜的，結果不是種的菜苗長不出來，就是長出來的菜苗又黃又瘦，或者菜苗長出來了不久又都夭折了。後來，大概倔強的父親也就只好聽從母親的安排了。

母親在種菜上似乎很有天賦。她將父親翻出來的地劃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一小塊種青菜，一小塊種蒜苗，一小塊種辣椒，青菜吃完種豆角，豆角吃完種蘿蔔，蘿蔔吃完種菠菜，一茬接一茬，一撥接一撥，都被母親安排的妥妥帖帖、井然有序。一年四季，地永遠都不會閒着，地不閒着，父親也就不會閒着。天干了，母親就吩咐父親去菜地澆水；天澇了，母親就吩咐父親去菜地挖溝；天熱了，母親就吩咐父親去菜地搭棚遮陰；天冷了，母親就吩咐父親去菜地生火保溫。

菜地裏永遠都有忙不完的活。翻地、澆水、育苗、施肥、搭棚等，菜地裏的活多極了，有時候活忙不過來了，父親和母親也會叫我和妹妹去幫忙，給白菜澆點水，給辣椒施點肥，給蘿蔔拔個苗，給西紅柿斷個秧。澆水一定要離菜根近一點，施肥則要離根菜遠一點，拔苗要留大的，斷苗要斷小的。母親在我們做之前，一定會反覆叮嚀和交代，但即使如此，我們澆水也會把菜葉沖斷，施肥把菜葉燒死，拔草把菜苗拔掉，東一腳西一腳的把幼苗踩折了，所以更多時候我們都在菜地邊自個玩自個的，把螞蟻捉進瓶子，把蚯蚓放在樹上，把蟬綁在線繩上，看着它們着急和窘迫的樣子，甚至玩到父親和母親離開菜地回家把飯都做好了又回來叫我們，因此菜地也就成我們的“百草園”。

菜地裏永遠都有吃不完的菜。父親閒不下來，他把房前屋後溝溝塄塄的地都翻了出來，母親則張羅着把這些一溜一溜的地種上各種各樣瓜果和蔬菜。父親喜歡吃青菜和黃瓜，母親喜歡吃芹菜和南瓜，我則喜歡吃土豆和葫蘆，妹妹則喜歡吃紅薯和絲瓜，於是菜地裏青菜就有小青菜、小白菜、紅莧菜、小蓋菜等五六種，瓜類有黃瓜、南瓜、絲瓜、冬瓜等四五種。在那個衣食不周的年代，菜地也是我們全家人的“果園”，瓜果也是我和妹妹的“零食”。黃瓜還沒有長大，就被我和妹妹摘來分着吃了；西紅柿一變紅，就又酸又甜，更是難得的解饞水果；土豆是我妹妹最喜歡吃的菜了，炒着吃，煮着吃，燒着吃，各有各的味，各味都好吃；菜地周圍的甜高粱、向日葵以及一些果樹上的果子，則更是讓我至今仍回味無窮。

菜地是父親和母親的驕傲。他們在房前屋後種的菜只有一小部分被我們自己吃了，其餘的大部分則被周圍的鄰居和來家的客人吃了。鄰居們喜歡在閒暇之時來到我家的菜地邊，隨便找一塊石頭坐下來或者蹲在菜地間的水溝裏，向在菜地裏忙個不停的父親和母親“取經”。黃瓜結得這麼多，茄子長得這麼大，青菜發得這麼快，你們如何種的？又怎樣施肥？鄰居們用着他們能想到的溢美之詞來讚美我們家的.菜。父親和母親也很享受這種極高規格的“待遇”，他們一方面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種菜的“祕籍”全部傳授給鄰居，另一方面他們又把自己菜地裏的菜苗和已經長好了的瓜果大把地摘下來送給他們。有時候，鄰居家來客人了，他們又來到我們的菜地對母親說，家裏來客人了，實在沒什麼菜，就向你們來借點。母親說，借什麼借，你看上什麼菜，你摘就是了。雖然也沒見鄰居們還過，但下次來了，父親和母親還是十分樂意再給他們的。

菜地，讓我們兄妹倍感自豪。那時候，交通不便，條件極差，下鄉的幹部經常會騎着自行車來到村子裏，而且一住就是幾天，大概是我家菜地種得好的緣故，這些幹部經常被安排在我們家吃住。下鄉的幹部們把一把嶄新地自行車停在我家的門口，周圍的孩子們就圍了過來。他們圍着這個新奇的玩意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一會指指這，一會指指那，一會問問東，一會問問西，這時我們兄妹倆就成爲向孩子們介紹自行車使用功能的講解員。再後來，我也學會了騎自行車，這就更讓孩子羨慕嫉妒恨了。他們回家都怨起自己父母爲什麼不讓下鄉幹部在他們家吃飯。父母們除了訓斥自己的孩子外，也只好怨恨自己種不好菜了。

後來，我離開了村子去外地求學，工作之後又在城裏面買了房，父親和母親則幫我帶孩子，於是就再也沒有了菜園子。偶爾回老家，發現老家的房子已經破敗不堪，菜園子也早已經荒蕪了，裏面雜草叢生、污水橫流、牛羊穿梭，自己已是黯然神傷，父母更是唏噓不已。

後來，女兒一天一天地大了，上了小學，父親和母親便提出要回老家養老。我明白，他們這是閒不住的啊，但他們的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爲了滿足父親和母親的願望，我就在老家的小鎮上給他們買了房子養老。在走之前，父親又把我家臥室外的一小塊荒草地翻了出來，種上了豆角、茄子、黃瓜和玉米等，豆角的枝枝蔓蔓甚至攀上了防護網，觸角每天不停地延伸着。

在父親和母親每日的忙綠下，我家的窗外又有了一片綠油油的菜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