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一座山優美散文

所有的遇見都是一種修行。

——題記

　　一屏綠

夏日的午後，太陽猛烈，和朋友一起去爬天龍山。九曲十八彎的盤山毛坯公路，有點顛簸，車停的時候，頭還有點暈。一襲綠色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撞進了視野裏，山上沒有樹，卻漫山遍野都是綠，純粹而濃烈。翠屏般淨化着你的眼睛，讓人猶疑着是不是走進了一個綠色的仙境。懵懂地走下車來，沒有預想中的午後熱浪，太陽懸在高空，可熱浪好像被綠色所吸附，涼風趁着雲朵過隙，調皮地吻在臉上和身上，讓人覺得陽光也是綠色的，空氣也是綠色的。

繞過一道彎，就發現大大小小的衆多山巒包圍圈中，竟然有幾個大小不一的水庫，呈階梯狀一字排開，依偎在青山的懷抱裏。青山倒映，綠水澄澈，碧波盪漾，清風徐來，滿面是清新涼爽的氣息。如此充盈豐沛的水，應該有山溪水的滋潤吧，然而擡眼四望，並不見有任何小溪涓流。聽老鄉介紹，這些水庫一年四季不會乾涸，水自地底下自然冒出，春夏秋冬，無論天晴下雨，水量都不會受影響，始終保持着這個水平面，水面平靜如鏡，近看一片澄澈，遠看一片碧綠。沒有潺潺溪流的彙集，幾個水庫在這高山之顛悠閒駐紮，與青山相依相偎，融於一片綠色中，展現着獨特風華，讓人驚歎大自然的神奇與人們創造的智慧。

水庫四周山巒起伏，人已站在高處，這些山巒並不能用雄偉來形容。翠綠一片，看起來就如一位位溫柔謙和的君子，讓人感覺隨和與親近。在水庫的兩邊，有蜿蜒小道可通山頂。幾條黃牛正甩着尾巴悠閒地在山坡上吃草，一隻調皮的小牛，飛快地跑到水庫邊猛然又停住，有點猶疑地用腳試探了一下，再伸頭喝水，頗有幾分憨態。幾條老牛許是吃飽了，正在草甸上小憩，時不時地伸與舌頭添一下在身邊撒嬌的小牛，十分溫情。山坡上隨意開放着不知名的野花，不仔細看幾乎會被遺忘在這片綠色裏，幾隻蝴蝶忙碌的身影時隱時現，蟬鳴在遠處……這一切宛如一個午後的清夢，沒有人作聲，大家不由自主地陷進了夢境裏。

從左邊小道，沿水庫往上走。大自然從來就不吝嗇它的饋贈。路兩邊遇到刺蓬，上面結滿紅紅的刺菠蘿，是一種藥材，有固精澀腸，縮尿止瀉之效。百度上有說叫金櫻子、刺窟蔞、風糖罐的，名稱不下十餘種。老家人會用這個來泡酒。一叢叢、一簇簇，融在綠的刺蓬裏，“紅配綠，看不足”，是綠海中恰當的裝飾和點綴。果子小，又有刺，挑戰你慾望的同時，也考驗你的膽量。摘了兩顆，小心去除周身的刺，一嘗，酸酸甜甜遠離任何污染的山珍，是城裏的水果所不及的。再走，仍是綠，連小道都被淹沒在這綠色裏。草叢深處，我們所路過的地方，不覺會驚擾起幾隻幾隻不知名的小鳥，“突突”地從草叢和灌木叢裏竄出來，不滿地鳴叫幾聲，在綠草地上盤旋一陣，又隱入另一個草叢。這些鳥兒，把我們從迷醉夢境中拉了出來。大家歡呼雀躍，原來已經爬上了頂。

　　一汪藍

山頂。擡頭，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藍。這是一汪怎樣的藍？比淡藍深一點，比深藍淺一點，純粹，自然，純淨，彷彿世間最美好的藍都彙集到了這片天空，再好的畫筆也難以勾勒。讓人情不自禁想伸出手或放下身子，觸摸，擁抱，融入。絲絲涼意直抵心頭，整個人好像被溫柔的.海水所擁抱，愜意無比。原來是那風，帶來遙遠的海洋氣息，而這藍，給人設下了這種幻覺。腳下是一屏屏綠，頭項是一汪汪靜靜的藍，還有偶爾飄來的縷縷白雲，給人平添幾絲清涼，帶來幾分愜意與閒適。天與地如此之近，我們就被擁在了藍天綠地裏。

陽光還在。幾塊大石頭，傲立在最高點，是最佳的觀景臺。它們歷經風雨，看白雲蒼狗，是滄海桑田的見證者和親歷者，不管風雲變幻，我自巋然不動。正向着天空，似乎在訴說着什麼。“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一股豪情從心中油然而生。山間羣巒染黛，山麓田疇交錯，天地間光影變幻無窮。遠方城市林立，阡陌交通，縱橫交錯，有行車如蟻。遠目極眺，北可見彼鄰的新化縣城，工業城市冷水江市；東可見與天龍比肩而立的排排山羣峯；南可見新邵縣最大的水庫——下源水庫全景。胸中有丘壑，蕩胸生層雲，站在天地之間，心裏一片澄清，心中無任何紛擾與雜念，只有誰與爭峯的浩蕩之氣和如洗如濯的淨澈之感。此時不遠處，晴嵐之下，有幾處炊煙從山腳升起，那是附近村民在做晚飯，思緒突的又被炊煙拉回了人間。瞅人間煙火，攬羣峯之勝，觸天宇之純，感大地之博。汪洋社會，個體的人猶如滄海一粟，縱有塵世紛爭，又有什麼不可放下？

頭頂上白雲飄忽，藍天澄澈淡遠，一切無跡可尋。只有時間滴嗒向前，時光如白駒過隙。晨昏間，萬千變化，我們只窺得其一。落日籠照着的山下大小村莊，煙嵐之氣升起，直到夜色降臨猶不肯褪去。天空漸漸地變成灰藍、大地以及青山之間，光線變幻不定，天地交界處色彩對比強烈，粉的紅，藍的白，灰的黑，全部在天際交匯，當天空的最後一抹藍被夜色漸漸淹沒，我沉醉着不肯醒來。

　　一點禪

山頂稍往下一點的轉角開闊處，有房子依建在滿坡的綠色裏，舊而小，如果不是上面寫着“天龍禪寺”，我們會以爲這是先民遺落在此的民房。一排石階蜿蜒而上，直通寺院，古樸拙重。

自古名山僧佔多。天龍山在祖國無數的名勝中，是無名無份的小山，但卻是地方的名山，涵養和孕育了神祕的梅山文化，是兩縣毗鄰交界處民衆的精神高地。提起天龍山，方圓幾十裏無人不曉。自然免不了成爲或佛或道駐足修行的地方。佛地爲寺，道場爲觀。山上有天龍寺，期間經歷了特殊歷史時期的洗禮，99復建起來的只有三間房屋，分爲正殿、禪堂和雜屋。寺裏冒珊法師，加上弟子就二個正式出家人，其他都是長住或短住的修行居士。據說新化溫塘鎮潛心向佛的康師傅（現法名釋冒珊）當年爲尋到這裏，頗費了一翻周折。之前，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農民，由於夜夜被同一個夢境所困擾，夢裏出現的大山上的幢幢寺廟，和絕美的自然風光讓他沉醉不已，自1983年始，他遍訪雲、貴、川及湖南本土懷化、漵浦等地的大山，都沒能尋求到夢境中的山，直到1999年，他來到天龍山，驚喜地發現這裏應然了自己多年的夢。於是，放下一切，在此修建寺院，潛心修佛。

我沒有任何宗教信仰，但來到這裏，也不由相信冥冥中一切皆有道法定數。但這裏好像是一個天然的佛地。寺院兩邊，兩朵天然的石蓮正悠然綻放，一瓣一瓣，傳遞出遠古的厚重氣息和歷史的馨香；正前方，一座小山靜默在那裏，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似彌勒佛端坐，那是一種無論歲月如何蹉跎，世事如何變幻，我自巋然不動的泰然；旁邊有山體似硯臺，遠方三個伏起的小山頭似誰虔誠點下的三柱香……

此處靈魂可安放。

從寺院的側面轉到後面，我的視線被一尊石像所吸引，石像恰如一個穿着袈裟的老僧，打坐入定一樣立在那，讓人心生悲憫。我想，這應該是一位民間的高僧，在此入定坐化，成了今天這個石像，經過幾千年，幾萬年，猶自淡定虔誠。

東邊的山巒上，有一塊巨石，細瞧，巨石上彷彿有個人形，在太陽下隱約可見。冒珊禪師說，那是天然生成的佛像，像的兩肩還有祥雲飄蕩。他還指着一個個山頭介紹，這是鍾，這是鼓，這是鑼……整個一個天然的寺廟。

心中有佛，處處皆禪意。

這些年，東南西北到處亂闖，看了外面世界的精彩和無奈。走過的和經歷的多了，難免心生浮躁。沒有哪一個地方，能如此處一樣，讓人心在瞬間徹底地純粹和淨化。這裏的綠，自然而不矯揉造作，連呼吸都會變得清新；這裏的藍，藍得乾淨純粹。我在這座山腳下長大，卻從來沒有到過山頂。此次的相遇，用禪意來解釋，是緣。緣定三生。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熙熙攘攘，兜兜轉轉，一味去追求遠方的風景，往往忽略了身邊的美好。殊不知，最美的風景就在身邊。

遇見，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