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車廂散文

那是最普通的硬座車，和所有的列車一樣，緩緩地行駛在冰冷的火車道上。透過窗外，可以看到殘留的覆蓋在土堆上的餘雪，寂靜的讓人有點憂傷。雖然這是春運，只可惜這是一個小小的村莊，來往的車輛不多，也只有這一列車通往這裏，所以車上人不多，但座位也已經被坐得滿滿的了，唯一好點的就是過路上沒有一個人，顯得列車裏並不那麼擁擠。

清晨6點一刻，我搭乘上了這列車，回老家過年。車上人們大都還在睡覺，偶爾會有早起的老人在嘮家常，瞬間感到了家鄉的濃郁氛圍，很淳樸，和大城市的快節奏比起來讓人很舒服，會留有更多思考的空間。

那是整個列車的最後一節車廂，在車廂的尾部住着一家人，他們沒有座位，一家人就那樣蜷縮在列車廂與列車廂連接的那片空間，所幸的是因爲是最後一節車廂所以那片平時很多人站的空間現在只有他們一家人。注意到他們是因爲這家的男主人在買早餐，15塊錢一份的早餐，一碗稀飯，一份菜，一個雞蛋，一個饅頭。男人硬生生的不要稀飯，賣飯的列車員強調不要稀飯也是15塊，男人依舊堅持，旁邊的人都笑了。看男人的打扮，就應該猜到他是帶着妻子老婆出來打工的，這會是要回家過年了。男人很質樸，很憨厚，看起來像是沒有被社會化的上世紀的人。

買完飯，男人依舊站在那裏依偎着車廂，看着整車廂的人，那種眼神似乎在看一些從未見過的東西。不一會，男人的孩子從凹進的車廂走出來，想必是剛吃完爸爸買的飯。小男孩看起來三歲的樣子，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嘴裏在向爸爸唸叨着什麼。小男孩穿的很整潔，很暖和，很乾淨，看起來讓人覺得他們特別地愛這個孩子。爸爸蹲下身子，眼裏泛着愛的光芒撫摸着孩子。那一幕不知道爲什麼我很心酸，似乎看陶醉了，旁邊的幾位大爺大媽卻在私語，原話我不記得了，只知道意思是說那麼窮還生那麼多孩子，連自己都顧不了自己，哎，還有什麼生活質量可言，一生也只爲孩子活了。看來這是一個在現代人看來並不討好的家庭結構。確實，現在人的觀念和改革開放時期相比進步了許多。

可是，總會有窮人，總會有越窮就要越多生的觀念，社會的進步總是夾雜着犧牲某些人的利益。他們窮，他們想多生，這有錯嗎？爲什麼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向他們投向異樣的眼光，讓他們更自卑的生活在這個城市。

男人的妻子站起來了，背上揹着一個還不會走路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不知道，只看見女人特別的眼神，女人看着列車上的我們，和男人一樣的目光，頭上戴着一頂泛黃的夏天的那種遮陽帽，帽子很小還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女人的黑頭髮裏夾雜着很多白髮。女人長得並不難看，像是少數民族，給我一種印度和緬甸人的感覺。看上去有三十多歲，卻明顯的蒼老了許多，但個頭很高，卻顯得有點營養不良。背上揹着的孩子還在睡覺。

一個小女孩也走出來了，看上去應該是小男孩的姐姐，但應該大不了多少，小女孩要上廁所男人就在後面跟着她照顧她上廁所。小女孩繼承了這家人的.傳統大大的眼睛，只不過一直撅着個嘴，很不高興很不舒服的樣子，大概沒吃飽，或許是長期營養不良的表現。但依舊如小男孩般穿着整齊，頭上梳着兩個很精神的小辮，讓人看了很憐愛心疼想哭。而弟弟看着小女孩走去廁所，也想跟着姐姐，跟着爸爸，從他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他很愛姐姐和爸爸，而且他表現得很乖，很懂事，坐在自帶的板凳上的媽媽用我未聽懂的話叫住了小男孩，小男孩又慢慢走到了媽媽身邊。

一頓早飯，五個人，三個還很小的孩子，正是需要補充營養的時候，也許爸爸會很頭疼飯應該讓誰多吃點，可是怎麼分每個人都會吃不了幾口的，而爸爸媽媽根本就沒的吃。我觀察到了女人一直在看着男人的一個細節，沒有過多的語言交流，只是小聲私語，生存於他們而言還是一個大問題。可從他們對孩子的目光，從孩子們的穿着，他們的穿着可以看出他們很愛自己的孩子，他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去照顧孩子了，他們窮但並沒有放棄。

小小的車廂尾部，發生着很多很多的無奈和最質樸的愛。

列車依舊在冬日陽光出露的早晨行進着，沒有人注意到列車尾部的一家人。

到站了，我下了車，外面好冷，那一家人住在哪裏，冬天的時候他們冷嗎，小男孩和小女孩一定很關愛對方吧，姐姐一定很愛弟弟，他們的手會凍紅嗎？男人和女人又會怎樣維持這個家。火車裏那麼暖和，雖然空氣不是那麼好，可畢竟不會凍着，他們會一直在列車上嗎，那裏也許是他們的家。

雪讓我有點快樂，那片白色和伸向遠方淺淺的車轍。而雪又讓一些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世界的兩端住着不在一個時代的人，這是時代留下的深深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