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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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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打電話說她的女兒十月十二號回門之喜,嬉哈間便定下了那天之約。

婚禮散文

到了十號晚上,母親與我電話裏閒語家常,無意中提及了此事,驚然間才知自己差點忘記了那事。母親說我年紀輕輕,真是太糊塗了,我還自責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冷漠,現在對這樣的事情不上半點心思。

是的,我不喜歡現在的婚禮。

太過雷同的儀式過後,便是你吃我喝,再然後就是寂然離席,像是踩着點兒來工作一樣,十二點到場,一點半散場。即便新人和餘下的親戚們回到家裏,卻也沒有多少熱鬧的氣氛,於我的心裏,總感覺少了些什麼,總感覺太浮,太淺,無法入心。

至少,我近年來參加的婚禮,只限於酒店裏的吃喝,基本沒去過家裏。

新娘的妝很漂亮,新娘的禮服也很漂亮,長長的婚紗,精緻的婚鞋,完美的搭配可謂是渾然天成,新郎西裝革履,神采飛揚,但除了他胸前佩帶的“新郎”的小紅花,我想我大概是不怎麼確定他就是新郎的。

現場很炫目,紅色的地毯,高腳的酒杯,喧鬧的音樂,迷離的燈光,可不知道爲什麼我的眼裏總不停飄現着那抹紅,耀眼,奪目,熱烈而蝕心。大紅的棉襖,大紅的蓋頭,彷彿就是一種至高無上的色彩。

要說這種婚禮還有一點可以打動我的,那就是司禮儀式中關於“報恩”的那個環節。煽情而深沉的音樂響起,渾身的血液頓時澎湃了起來,一句:孩子長大了,感謝爸爸媽媽這麼多年來的辛苦培養,感謝爸爸媽媽給我們的愛。我的眼淚便開始在眼眶裏打轉,那些被歲月的浮華掩埋了的真情,在那一刻被強烈地喚醒,人性中的那份真瞬間便升騰成了一種最美麗的情感。

看着堂姐落淚了,堂姐夫也有些欲哭的樣子,看着她們的女兒撲在她們的懷裏,我急忙扭轉了頭。可以說每一場婚禮我都渴望看到這個場景,而對於其它一切視若無睹。就像杵着筷子不知該落於哪個盤中的時候,我也罵過自己的挑肥揀瘦,滿桌子的魚肉,竟不及家裏一盤粗菜來得爽口。

反正,我一直在懷念舊時的婚禮,特別是在村子裏,一家人熱熱鬧鬧,多麼溫暖,多麼喜慶。

我是家裏的老三,也是最小。大哥二哥的婚禮我都記得很清楚,而且我還忙前忙後幫着母親操辦。

母親是一個很要強的女人,她對於場面上的事情很講排場。我記得大哥結婚前的一兩個月母親就開始忙活了,她要把牆壁全部粉刷一遍,還要挑些最乾淨飽滿的糧食碾成米和麪,父親嫌她太講究的時候她就會告訴父親:我兒一輩子才結一次婚,啥也應該是用好的,再說帶來了那麼多的親戚,都在人前了,你不把好的拿出來,留着自個兒吃有個啥意思。

父親是拗不過母親的,於是跟着她的步伐也一天天忙碌着,準備着。

總之,母親要把家裏的被褥都洗得乾乾淨淨,玻璃也擦得光光亮亮,院子也讓父親整理得錯落有致,這樣,最基本的準備工作算是完成了。接下來,快到日子的時候,父親便去村子裏的豆腐坊做上一大鍋白生生,綿而滑,筋道爽口的豆腐,母親則是邀來三五鄰居用家裏自制的那種壓粉機,壓上好多的土豆粉條,要知道那土豆粉可是母親和父親費了很多心思,精心磨製,沉澱後的。母親做那些活兒的時候特別認真,絕對不允許有一些沙石雜質混淆其中,故而經過母親手中的糧食都是特別乾淨的。

說來,那時是有些累人的,辦一場婚禮,太過耗神,可我感覺那種勞累之中又包含了太多真切的快樂。

一些幫忙的家人或是鄰居聚在一起,說說笑笑間就把活幹了,她們壓粉的時候,我就盯着那出鍋的粉條,等着那白滑的粉條一入涼水,便抓起一把放在嘴裏,那味道是入了骨髓的美,至今,那味道還蝸居在我的靈魂深處。再就是母親會準備大半袋子的白麪,然後大家幫着蒸好幾鍋的花捲,一蒸往往就是半天,最後母親把那些東西全部整理一處,妥帖安放,只等到了日子一用就可。

生豆芽是件很難、也很麻煩的事情,母親一定要堅持自己生,她說:生根長芽,生根長芽,自己家的豆子生出來的胖乎乎,又好吃。可是黃豆芽還行,綠豆芽就顯得有些精貴,冷不行,熱也不行,要麼是感冒了,要麼是出了大頭瘋,反正我記得母親那個時候常說生綠豆芽是件很技術的活兒。可每到辦這種大事時候,生豆芽也跟順與不順,吉利不吉利掛了上鉤,看着生得喜人的豆芽,母親也會咧着嘴直說:咱這事業一定會辦得紅火熱鬧,會順順利利,一定會辦好的。

日子越來越近了,母親便讓姑姑姨姨妗妗們早些到家,一來幫她些忙,二來也可以早去住上幾天,特別是姥姥姥爺更得早早去坐陣。家裏的盤啊碗啊實在不夠,我就負責走東家去西家地借,拿回去以後,大家一起洗乾淨摞好,父親再借幾張桌子。反正父親和母親心裏不時地盤算着,該用什麼,該弄什麼,哪裏也不敢有遺露,就是親戚們坐的位置在農村也是大有講究,難纏的親戚去了因爲安排不正確,而翻桌子吵架的屢見不鮮。

再說了,村子裏的人們會在事後議論,誰家的事兒辦好了,誰家沒辦好,誰家又如何如何了,都是會落下些話柄的。

婚禮前兩天,該是要買菜買肉,買糖買酒了,我記得那時父親是和幾個姨夫一起去縣城裏採購的,然後把村子裏的廚師叫去讓他看看還缺些什麼,順便告訴他該準備了。晚上,有了空兒,母親和父親便和親戚們商量着到了正日子的時候該具體怎麼做,需要有哪些禮節。

好長時間的忙活,終於捱到了新媳婦進門。母親把事先準備好的大紅毛毯拿出來,等給她的新媳婦坐,再把事先割好的“離娘肉”(記得好像就是一些羊肉的肋骨,具體幾根我已記不切,但那代表着當地一種風俗)拿上,該準備的全準備好,炮子一響,車一出發,大家就忙乎着趕緊貼對子,貼喜字,父親和一些男人們就忙着“壘旺火”(也算當地一種風俗,預示着紅紅火火,等新媳婦一進村子就點燃,等她進門時恰是着的最旺時),其中有人又會猛然提醒,快去裝枕頭啊,是的,記得新人的枕頭只能在車子走時才裝,而且裝的人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必須要找一個有公公婆婆,父母都健在的“全人”才行。

那個時候節奏是快的,院子裏的音響放着高調的鎖吶,大家也各司其職,忙得不亦樂乎。那些穿着新衣服的`小孩子們就負責在街門口瞭望車子,只要聽到炮子一響,就是車進村了,他們跑着回來趕緊報告,這時,人羣開始更加沸騰起來,吆喝着接新娘子的人快些準備,再把新娘子要坐的地方的兩支大紅蠟燭快些點上。

說話間,車子到了門口,穿着一身大紅棉襖的新娘被左推右搡,就是進不了門,那些孩子們把個大門擠得水泄不通,沒有紅包和喜糖斷然是進不了門,更有甚者會把新娘的鞋子脫下來就麻煩了,那可得過百的錢才能贖出來,哄哄攘攘間新娘被逼無奈,也只好掏出一些紅包分發,大家圖個喜慶,熱鬧,這是必須要有的。

當然,結婚這天主要是衝着新娘子的,要是回門的話,做女婿的進不了門就想着爬牆頭了,只要女婿成功開溜,攔門的人也無奈散場,留着個自個兒家的姑娘有什麼玩頭,大家鬨笑而散。我回門兒的那天,愛人倒是機靈,從隔壁牆頭就跑了進去,那些孩子們笑得肚子都疼,說看着平時不夠麻溜的他倒是出人不意呢。

新娘子進門兒,先要坐福地,坐在事先縫好的大紅棉被上,喝一碗紅糖水,向徵性地洗一洗臉,再給倒洗臉水的小姑子一些喜錢,接着就被叫下地開始行禮,當然先要拜的自然是一些故去的先祖,然後是父母。接着便是拜天拜地,最後是親戚朋友,我記得那會這個儀式很重要,所有的人們站在院子中,中央放一個桌子,上面擺上紅布,禮單,主持人在中間念着誰誰誰多少禮金,然後是新人三鞠躬。

村子裏的人很愛看這個,他們關心着誰家親戚拿了多少多少錢,或是瞅瞅新媳婦長得好看不,再根據行禮時的態度與作爲私下評判一番。是的,在行禮中不單單是枯燥的念詞與磕頭,還有一些愛玩笑的親戚朋友會藉機戲耍一番這對新人,婚禮的氣氛也被渲染得濃郁而喜慶。

往往,這個儀式往往要進行到下午二三點時分,親戚少的就快了些,親戚多的,再加上一些朋友的戲耍,就會久些。反正最後是入席吃飯,新人輪桌敬酒,身邊有一個姐姐或妹妹幫着新娘認人,送糖。這個環節中也會有一些人出一些刁鑽的節目來爲難他們,感覺大家真是怪招多多,層出不窮,直把一對新人難得抓耳撓腮,苦不堪言。要麼是唱,要麼是跳,再要不可以按着人家的意思做一些艱難的動作,有的時候直把新娘羞得面紅耳赤。大家就追着一桌子一桌子地看,鬨笑聲,叫鬧聲,還有勸酒聲交織在一起,彷彿要把個小土房子都擡了起來似的。

那個時候的敬酒可遠遠比不上現在,就一小會兒的功夫就可穿行幾十桌,感覺現在的人們懶得出那些怪招,只就向徵性地說幾句祝福的話就完全可以了,而且一桌子的人基本也是一杯就可全全代表,新娘子也表現得相當大方,好像是在舉行某場酒會,而她只是一個參與其中的工作人員。

要說,晚上的鬧洞房在那個時候也是很熱鬧的一個環節。四舅結婚的時候,他們一晚上都沒睡成,那些同學們用燒着的棉花球嗆他們,再就是一會兒一會兒地敲玻璃,反正一個晚上誰都沒睡,我也記不清楚他們當時還用了什麼離經叛道的招數。至於大哥二哥他們,雖沒有四舅那會鬧得兇,可那些朋友們也不是省油的燈,卯着勁兒就等那天好好整他們,都不知道那些人計劃了多久。

彷彿,思緒又被拉得遠了些,長了些。

不知道是總喜歡捻起一些記憶裏的東西用以填補內心的一些空虛,還是人近中年,浮燥漸次褪去的時候,更喜歡了一些本真而陳舊的東西。當時代踩着大無畏的腳步,一路高歌着行至而今,它帶來了一些我們前所未見的璀璨,卻也丟棄了一些我們伸手可觸的溫暖。

我不排斥新時代的進步,可我也不捨得那些舊年的純真。任時光如水,我且慢慢打撈,只願經年後還能在這一壟文字的薄田裏找到曾經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