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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無聲時,於無聲處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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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爲,匆匆的人羣,匆匆地行走在歲月不息的輪迴。匆匆,必定不容情感的細膩。

於無聲時,於無聲處的散文

我以爲,人事喧嚷,滔滔名利,早已給這個世界蒙上了一層層霧靄,真情也都被人們小心地藏在了心底。感動,是奢侈的。

我以爲,心靈的觸動,必定只是在煙塵滾滾、殺聲滔天的生死戰場,英雄的血與他堅毅的面孔映入眼簾的剎那;或者,在生死的邊緣,親情迸發出的驚天震地的力量。黯淡天際,冥冥紅塵,他們唱出靈魂的幽歌。歌聲劃破歲月也無法融化的冰封,歌聲穿透歷史無法抵達的深邃,歌聲永恆不息——爲了那些逝去的靈魂。

很小就聽說過“靈魂不死”的說法,卻因爲死亡的遙遙無期與對迷信的鄙夷而滿心麻木。後來讀到古希臘賀拉斯的詩句:“給我填寫高尚的一生,還你在尖刀上舞蹈的不死靈魂。”,心裏有些許的顫動,與久久的感動。那一刻格外寧靜,有很多張已逝的面孔漸漸隱現在眼前,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爲生命而流淌的眼淚漣漣不止。耳畔依稀響起幽幽歌聲,隱隱地,不息。

有太多的以爲,竟然會在倏忽間渙散無痕,於無聲時,於無聲處。

暮靄沉沉的天際,斑駁堅緻的鐵門,寧靜至善的雙眼,它們漸漸隱現在屏幕上。這是一個停滯的霎間,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心靈的震撼與傷痛。沉痛陰抑的畫面無聲息地交替着,旁白的紅字觸目驚心。牛江濤的面孔漸漸清晰,又漸漸模糊。在鋪天蓋地的洪水的撕蝕下漸漸黯淡無痕,聲聲急促的呼喊震動耳膜,更觸痛心靈。2000多條生命被他從滔天的洪水中喚回,然而他自己,一個節儉了一輩子,無私了一輩子的好鄉長,卻永遠地離開了。縱然那雙泥濘的手尚存餘溫,縱然千萬顆善良的心在爲他滴血……我想,或許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爲此動容,再冰封冷漠的心靈也會因此融化。夜闌無語時,我彷彿隱隱聽到無數人心顫抖。

然而觸動我最深的,卻僅僅是那個停滯的瞬間裏,那些支離破碎的畫面:濃濃的暮色下,冷冷的鐵門旁,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那似乎是個清冷的深夜,他終於忙完了一天中彷彿永遠也忙不完的事,去女兒的學校看她。校門已經關了,寥寥數語,幾聲叮囑,隔着鐵門看幾眼女兒,便離開了。這個苦了一輩子的人,消失在黯淡星光的注視下。這成了父女永遠的告別。我一遍遍地在腦海中回放這一畫面,回放那至善的雙眼,淚水開始肆無忌憚地涌淌出來,流在這悄無聲息的一刻,流在教室靜謐無言的一個角落。牛江濤的面孔深深地刻在了我心底,在某一個瞬間裏,我甚至完全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身邊的一切,只覺得他彷彿就是我的親人,清冷的鐵門旁與他訣別的彷彿就是我。我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我的內心會產生這樣一種莫名的情愫與深刻的傷懷。彷彿有另一種親情的復甦。直到他的女兒牛媚潔在“2007中國驕傲”的頒獎晚會上流着淚爲他彈鋼琴,我才陡然從迷離的角色旋渦中驚醒。他生前說自己最大的心願就是聽女兒彈一首鋼琴曲,然而現在終於有機會了,他卻永遠告別了人世。悠悠的琴聲,彷彿因爲少了一個人的傾聽而失落,沉沉低訴一份沉痛的牽念。我的心一陣抽搐。

我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那些觸目驚心、震天動地的場景並沒有真正地觸動我,相反這些平凡的、悄無聲息的畫面卻讓我禁不住淚珠漣漣,內心受到如此大的震憾。我在不經意間發現身邊每一位同學的眼中都是晶瑩的,我開始漸漸明白了緣由。或許正因爲這些畫面太安靜太平凡,以至於人心在不知覺間便會被牛江濤那至善的雙眸軟化,在那雙寧靜的眸子裏,那分厚重的滄桑與憂民的抑鬱,是歲月也無法穿透的深邃。或者,那些畫面會讓我們禁不住想起自己的親人,他們艱辛的人生路,與至善的雙眼。

我總是會想起那片廣闊的菜地,空曠而荒涼,像老舊默片裏的殘破片斷,卻因爲一個英雄靈魂的長存而永綻光彩。那裏有過一次不可被遺忘的'16秒,就是這短暫的16秒,結束了飛行員李劍英22年的生命,也鑄就了一個高尚的靈魂綻放他絕美光華的瞬間。我難以想象在那16秒中,李劍英的內心是怎樣痛苦掙扎的。生命此刻如此脆弱,星隕大地般隨着飛機下墜,然而他卻不願跳傘逃離,而是鎮定地堅持把危險帶離人羣,哪怕自己隨即喪命。剎那間機毀人亡,爆炸聲震耳欲聾,響徹天際,於是人們才發現一位至善的英雄已溘然長逝,爲了他人的生命。而與此同時,孟祥斌逝世的那一灣江水,也在徹夜未消地爲這高尚靈魂悲歌,無數人點起蠟燭爲他默默祈念:“孟祥斌,我們的英雄,好人一路走好。”那是一幅震撼人心的溫暖畫面,那是一種善良的巨大力量,在它面前,自私、輕生、罪惡等一切的醜陋人性,都顯得那樣渺小和齷齪。令人悲痛萬分的是孟祥斌那三歲的小女兒,那茫然而驚恐的哭嚎。她還是個尚不懂死亡的小孩子,她不解而無助地看着媽媽癱坐在地上悲痛欲絕地哭喊:“你爸爸死了,你爸爸死了。”她不懂媽媽的話,她不懂。她只會朝冷冷的江面喊“爸爸回家”,然後告訴媽媽“不要哭好吧?”她看到周圍每個人的臉上都顯現出嚴肅而痛苦的表情,意識到爸爸一定處於一種令她害怕的處境,她終於無助而驚恐地哭了。那一剎那無數人爲之動容,滔滔江水不息地唱訴一支靈魂哀曲。還有更多感動人心的畫面:樹仁書院的傲然挺立,方永剛踏在冗長階梯上的踐行信仰的腳步,陳曉蘭正直善良的醫者之心以及談起"白大褂"時的泛紅眼眶,等等,無不讓我們對這些靈魂肅然起敬。

年少時常常陷入一種黑色夢魘,對死亡的極度恐懼,無法接受人死了就什麼都消失了。高一時學了蘇東坡的《赤壁賦》,發現自己的心態與其中的“客”一樣,於是一遍遍地用蘇東坡對他的勸言來勸慰自己:“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而今天卻第一次真正地體會到其中地深刻含蘊,沒有當初的似懂非懂與故作姿態。開始相信“靈魂不死”是真理,與迷信無關。比如,這些高尚的靈魂,比如,他們留給我們的感動與鼓動,都是不死的、永恆的。

偶爾想起法國杜拉斯編唱的歌謠:“靈魂如果是美麗的,靈魂會唱起幽歌,永久地,不息。”今天,這些感動了中國人的美麗靈魂唱起了他們的幽歌,鼓舞着所有心底存善的人獻出自己的愛,讓世界變得更美麗溫暖、更葳蕤旖旎,永久地,不息!

就像今天,那些感動了整個中國的人們,那些令無數人心無聲默哀與感念的靈魂。當他們的身影默默顯現在屏幕上,當他們的言語靜靜迴盪在耳畔,當他們的事蹟悄悄潛入人心,我彷彿聽到了心被感動的聲音,就像開花的聲音一般靜默,卻也芬芳而美麗。

我倏然醒悟,原來那些最寧靜最平凡的畫面與印象,纔是最容易觸動人心的。而感動,或許是世上最溫暖、最柔和的一種狀態,於無聲時,於無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