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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難報慈母恩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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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去給母親送飯。剛到門口,聽到母親細若遊絲的呼喚聲,我心裏一緊,立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地打開門,我看到母親趴在地上,地上有一灘血。我趕緊把母親從地上抱到了牀上。母親說夜裏想解手,身子不聽使喚,就掉了下來。

三生難報慈母恩散文

我昨晚在牀邊放了一把椅子,誰知道椅子不但沒有起到阻擋作用,反而把母親的腿腳也咯得血洇洇的。看着母親被摔的慘狀,蓄滿眼眶的淚水陡然奔瀉。往事歷歷,映滿我記憶的屏幕。

我一直以爲母親是健康的。母親是典型的慢性子,平時說話細聲細氣,吃飯細嚼慢嚥,走路小心翼翼,每天早早起牀,洗衣做飯,收拾家務,一刻也不閒着。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在剛過完81歲生日時會偏癱。

去年初春的一個早晨,嫂子打來電話,說母親上廁所時摔倒了,半邊身體失去了知覺,不敢站立,不能走路了。爲照顧起來更方便,我決定把母親接到我身邊。

五月四日,母親乘坐姐姐家的車來到我這裏。我把母親從車上背到了屋裏。母親的眼角、眼瞼滿是呲麻糊,我用熱水洗了一塊毛巾,輕輕地往外擦拭,還是擦不太乾淨,因爲自從這次摔倒後,母親情緒很壞,經常哭,說“還不如死了好。”她告訴我,夢見我父親了,騰雲駕霧來的,站在門外,來叫她走。我說:“醫生都說了,您沒事,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千萬別胡思亂想。”經過我的安慰,她的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

母親胃口不好,吃不進東西,爲了增加營養,我就採取多餐的方式,讓母親進食,包子,粥,雞蛋羹,每餐都變換着花樣,漸漸地,母親的飯量有所增加,臉色也紅潤起來。每次我喂母親時,她都一個勁的讓我也吃點,有好吃的東西,母親從來不獨食,兒子無論年齡多大,在她跟前,永遠都是她最疼愛的孩子。

五月天氣,蚊蠅亂飛。愛人去集市上買來了一幅隔擋蚊蠅的紗窗門簾,我找了錘子,軋上幾個釘子,掛在了推拉門上。

也許是山地的水硬,也許是個人體質問題,也許是不適應環境,母親來我這裏一週了,還沒有解過大手。以前曾經用過開塞露,這次遵醫囑買了潤腸的蘆薈膠囊。晚上,我給母親吃了兩粒。第二天早晨我去上班時,看到母親睡着了,就沒再叫醒她。誰知到了10點多,她拉了一牀,愛人給她清理了。我打電話要回來時,愛人說:“不用了,已經打掃完了。”

中午下班,我到母親的房間一看,母親又拉了一牀,地上、手上、牆上、衣服上、被子上,到處都是。看到這情景,我傻了眼,一時不知如何處理。說實話,我從小嬌生慣養。夏天天熱,晚上睡覺時,母親都是坐在牀邊,手持蒲扇,爲我扇風,直到半夜;冬天天冷,我嫌衣服涼,不願起牀,母親拽把麥秸、豆秸點火給我烤一烤,讓我穿上熱乎乎的棉褲棉襖。母親吃糠咽菜,省下白麪細糧讓我吃,在四十多年前那個艱苦的年代,母親還隔三差五地給我煮雞蛋吃,簡直是奢侈,後來我上學,成績比一般的孩子好,我一直認爲是吃雞蛋多腦細胞發達的緣故。我到縣城去讀高中,怕被城裏的孩子看不起,母親省吃儉用,專門爲我做了一身新衣服。姐姐、哥哥都比我大十幾歲,家裏的事一直用不着我操心。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我才知道操心家裏的事,才知道疼愛父母。可照顧病人,我卻還是今生頭一遭。特別是面對這種尷尬的情況,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從何下手。

愣了片刻,我撕開一卷衛生紙,一點點給母親擦手,這是一雙怎樣的手啊,粗糙蒼老,結滿老繭,十根指頭關節腫大怎麼都伸不直,就那樣彎曲着,掌心那一道道深深的紋路,盛滿了多少酸甜苦辣。這就是母親的手!這就是當年那雙纖纖十指如蘭花般繞指柔,潔白柔軟的手!這就是曾經飛針走線地爲我們縫製過一件件衣服的手!如果不是這次母親病,我又怎能注意母親的手跟她一樣上了歲數。輕輕擦拭着母親那如老樹枝般粗糙的手,我的心裏充滿了莫名的感動和傷痛。洗淨手後,我給母親脫了秋衣秋褲。用毛巾給母親擦洗身子。母親很爲自己的晚年罹患病災,生活不能自理,以致於今天弄得滿屋狼藉而歉疚。她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女孩兒一樣,悄悄地低下了頭,偷偷地抹眼淚。我深爲自己的失態而感到後悔、自責,我不該在母親痛苦的時候,流露出爲難、無奈的臉色,這讓病痛中的母親情何以堪?母親緩緩地擡起頭,看到我的眼裏淚光閃閃,拽着我的手不好意思地說:“孩子啊,真是辛苦你了,娘老了,不光幫不上你們的忙,還拖累你們了。”我緊緊抓住母親的手,怕她耳背聽不見,我大聲地說:“娘,您說的都是啥話呀?兒子伺候您還不是應該的嗎?”

我給母親換上乾淨的秋衣秋褲,把她抱在了坐便椅上,準備打掃牀鋪,忘了在便盆上套塑料袋,誰知母親又拉在了便盆裏。因爲母親耳背,我們之間很難交流,像吵架一樣大聲地喊十句八句,她也難以聽清一句。

我用刷子刷洗被子、地上、牆上的污垢,用拖把拖了兩遍地面。蒼蠅逐臭,儘管掛上了紗窗簾子,幾隻蒼蠅還是從縫隙裏飛了進來。我在屋裏的每個角落,都噴了空氣清新劑。

晚飯後,母親嫌屋裏悶得慌,我把母親抱到屋門外的椅子上,用溫水給她擦洗了身上。愛人給母親買了一身嶄新的真絲短袖和褲子,換下了秋衣秋褲,穿上非常涼爽。母親說:“一輩子也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母親感動得眼圈紅了。

我最怕陰雨連綿的天氣,因爲母親尿溼的'被褥無法晾曬。四樓的鄰居在黃河灘區施工,給拉來了兩袋沙土。尿溼的褥子先用沙土礘上,再把沙土抖掉,既能去除異味,又比較容易晾乾。

母親的左胳膊已經彎成了銳角,不能屈伸,穿脫從頭上套下去的秋衣已經非常困難。愛人給她買來三件絨衣,把前襟豁開,挖釦眼,釘鈕釦,這樣就改裝成了對襟的絨衣,穿脫就容易多了。

一天,我在給母親換褥子時,看到母親屁股上有兩小片紅洇洇的,怪不得母親這幾天老是說牀硌得慌,原來是患褥瘡的先兆。我去藥店買來10片新諾明藥片,用錘子壓碎成粉狀,先給母親在患處塗抹紫藥水,再撒一些藥面。爲了讓母親減輕疼痛,我給母親煎了雞蛋餅,讓她用吸管喝湯,這樣可以側臥着吃飯,減輕了屁股的壓力。土法治褥瘡,效果還不錯,第二天就好了。

撲簌簌的淚水連綿不斷。

“別哭了,咱想個辦法,以後別讓娘從牀上掉下來。”愛人的話,讓我從痛苦的回憶中回到現實——愛人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

我和愛人商量着想把牀腿鋸掉。席夢思牀本來不足半米高,牀腿僅佔一半,鋸掉牀腿仍然不算矮。最後,我們決定把牀翻過來,這樣就能夠接近地面。我們把牀面朝下翻了過來,在上面鋪上了幾層紙殼箱子,一層三合板,兩牀棉絮,一層褥子,牀邊有牀幫擋着,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凹槽,母親躺臥在裏面,再也不用擔心會掉下來了。

愛人去藥店買來了止疼藥、跌打創傷藥和創可貼。我燒了熱水,準備給母親洗腳,母親很過意不去,一再自責,我說:“當兒子的,怎麼能嫌娘髒呢?”洗腳時,我看到母親長長的腳趾甲約有2釐米長,像牛角一樣彎了一個彎兒,便取出指甲刀修剪。我想一下子剪斷,因爲有些鈣化,腳趾甲已經不是薄薄的一層,而是厚厚的一塊,根本剪不動。我就從最前端開始,一點一點地剪,越往裏越厚,越厚越難剪,最後的一點怎麼也剪不動,我跪在牀前,使足了全身的力氣,才剪掉了一小塊,就這樣一小塊一小塊地慢慢地修剪,累出了一身汗,才剪完了兩個腳指甲。因爲母親纏得是小腳,其餘的八個腳趾頭骨頭都已經壓彎,抿在了腳底板上,沒法剪了。

母親似乎很享受這一刻,她執意不躺,坐在那裏,微眯着眼,臉上呈現一種平和,滿足,幸福的神情。只是她的腰,彎曲的弧度越來越大,脊椎已經變形,再也直不起來了。望着母親如弓的脊背,我再一次潸然淚下。這都是母親一生含辛茹苦、勞累過度所致啊!模模糊糊的淚眼中,我似乎看到母親顛着一雙小腳一個人腰弓如蝦、埋頭拉車的情景;看到母親肩背如山的柴草回家的情景;看到母親每天早起晚睡、洗衣做飯、操持家務的情景。我的母親是位再平常不過的農村婦女,一生總共養育我們姐弟三人。母親是位乾淨利落的女人,雖然纏着小腳,幹活絲毫不比別人差。她一個人在地裏勞作回來後,還要料理各種家務活。那個年代家境雖很貧窮,但母親總是把家裏操持得井井有條,把父親和我們姐弟三個照顧的體體面面,每逢過春節,她總能讓父親和我們姐弟每人都能穿上一套新衣褲和一雙千層底兒的新棉布鞋,而她從不捨得爲自己身上添置一個布條,從不捨得吃上一口好東西。在我們有所出息以後,母親又總是在盼望我們平安,盼望我們幸福。現在我們幸福了、美滿了——姐姐、哥哥都是兒孫繞膝,我的女兒也即將大學畢業。在我們還沒有意識到母親會變老,還沒有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的時候,母親,卻剎那間變老了。一頭的白髮,滿臉的皺紋,牙齒開始脫落,脊背開始微駝,思維變得遲鈍,話語變得零碎,行動變得遲緩,而今,又癱在牀上行動困難……這一切的一切,我知道,都是母親爲她一生的盼望所付出的代價。母親的愛是無聲的;母親的愛,是無私的;母親的愛,也是厚重的!有人說過:娘在,家便在!是啊,因爲有娘,我便有一個家,即使娘再蒼老,再有病,因爲有娘,我的心纔有所屬,我纔不會孤獨啊!

父親在世時,母親一直不說她的生日日期,也許是她老人家不願給兒女添太多的麻煩,直到父親去世後的第二年春節,她才說她的生日是正月十四。

今年生日前幾天,母親提醒我,別忘了給她過生日,她說:“這幾年,我的生日已經年年過起來了,隔斷了,不好。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不知道明年還能不能過上生日。”我告訴母親:“我一直惦記着呢,過生日您想吃點什麼?”母親說:“不要多花錢,買點蘿蔔,包頓餃子吃就行。”

我知道母親的秉性,便按照母親的吩咐,生日那天,早晨,我給母親吃的是長壽麪,荷包雞蛋。中午吃的是羊肉水餃。

沒有鮮花,沒有蠟燭,沒有蛋糕,也忘了用手機給母親拍張照片。母親就這樣度過了自己的82週歲生日。

這樣的生日是不是過得太簡單了?我有些後悔。

明年的生日一定要給母親過的豐盛一些,熱鬧一些。

但願天佑母親健康,再給幾個壽辰。也好讓我在她老人家膝下盡孝,報答她的浩浩養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