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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欣賞:鄉村讀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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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木,是人間永恆的景色。

散文欣賞:鄉村讀樹

鄉村的樹木更具有其獨特的景色。春天,我常常佇立在梧桐樹下凝望,她高大而出奇,彷彿與藍天接壤,頗有偉岸的男子氣。枝繁葉茂,樹冠如蓋,在半空中流淌着旺盛的生命力。

花朵紫中帶白,密密地簇生着猶如一個個花塔,外層的花朵有點像塔上的風鈴,風吹過簌簌作響。也有不少花朵隨風而落,在大地上鋪就出一小塊紫色地毯,既詩意又清麗。仔細端詳梧桐花會發現她們狀如喇叭,安詳地躺在地上構築着“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境界。

梧桐花還散發着獨特的芬芳。那氣味不像玫瑰、百合的香氣那樣優雅,而是帶點粗獷,會出其不意地竄入人的嗅覺,讓人驀地意識到她的存在。那香味並不濃烈,而是恬淡、遼遠的,讓人的心瀰漫到一種溫柔悵惘,陷入“什麼都想,什麼都不想”的空靈境界。那氣味不屬於精緻的城市,而是帶着鄉間的味兒,令人聯想起森林、草原、山野,散發着幽深、潮溼的泥土氣息。梧桐花送來一絲絲香甜,夾雜着暖和的風,輕輕地吹拂你,心在盪漾,日子在昇華,太陽在增高,整個鄉村的空氣都彌散在香甜的氣息中。一朵朵紫紅色的喇叭在不停地吹奏生活的樂章。紫色還沒有過足隱,白色又佔據地盤,空氣中立刻出現濃濃的香甜,白色的花早就擠滿了街頭樹木的大小枝頭,蜜蜂也嚶嚶嗡嗡地佔滿了所有的空間,男女老少也在樹下享受生活的芳香,雪花般的玉樹瓊枝,那是人們期盼的生活底色吧。我是喜歡白色的,喜歡潔淨,喜歡素雅,喜歡幽靜,喜歡高雅,喜歡精深。槐花的香早就涌遍我的全身,我對她的敬仰幾十年了。楝子花是伴着陣陣稚嫩的麥香送來的,清爽的氣息,香甜的氣息,似乎整個鄉村都沉浸在花香的海洋,紫色的花,細碎的花,像碎花布一樣,隨風搖擺,吸引着人們的心。楝子花開,是麥子逐漸成熟的標誌。楝子花開,人們對生活又充滿了新的嚮往。羽狀的複葉是苦的,粗糙的樹皮是苦的,橢圓的果實是苦的,深埋的根鬚也是苦的,苦心的苦楝樹,淡紫色的小花朵濃郁的開滿整個初夏,一種獨特的苦香四處瀰漫。梧桐花,洋槐花,楝子花,鄉村人們喜歡的花,他們栽上以後,年年春天,就可以享受花的芬芳,鳥的歡唱,我是極喜歡這些花的,三種花,三個不同的顏色,三個不同的性格,仔細一想又是三個不同性格的女孩,梧桐花,活潑開朗;洋槐花,溫柔典雅;楝子花,開朗素雅。我喜歡她們的個性,人是有個性的,沒有個性,是普通的,我們的社會普通的太多,有個性的太少,對整個社會來說,需要太多有個性的專業人才,社會期待着快速的發展,就需要有個性人才,實現自己的人生夢想。我們能做的爲什麼不去積極地去做呢?

家鄉牧仙山的那株老柏樹,孤獨地站立着,周圍除了在寂寞中生長的雜草和野花外,只剩下飛鳥的影子和鳴叫。這是深秋的一幅畫面:在高遠、蒼涼的背景下,樹的樣子更簡單明瞭,她高大挺拔魁梧的身姿是曠野裏一個巨大而有力的驚歎號。樹伸出無數的手臂和熱情擁抱着藍天白雲,擁抱着奔跑的風,擁抱着大地母親。她是很老很老了,最老的村民也說不清她的.年齡。高聳入雲,遮蔽着大片土地。她的分枝細密如一張網。她身邊沒有一棵樹,在寂寞中捱過無數年頭。她蒼老了,軀體已經空洞,活着的只是一張皮,根部朽出了大洞,孩子們從洞口鑽進去,從樹杈上鑽出來,任憑孩子們戲弄。她老得疲倦了,沒有力氣跟孩子們說話,可是她活着,大部分樹枝終年綠着。然而,有一天,孩子們在洞裏烤紅薯,引燃了她,火焰和濃煙衝上天,一天一夜之後,柏樹自焚結束,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我常常覺得樹也有世系,也有一個社會。一代代的樹出生了,長大了,老了,死去了。而新一代的樹又開始輪迴了。在樹的生命日復一日地延續中,時光將滄桑刻在樹的身上,樹的形體有時彷彿一個人的內心世界。我曾經在外地見過一棵樹。從粗壯的樹幹以及溝壑一般佈滿的紋理可以斷定,這是一棵有着很多年輪的樹。最初的一剎那,我的心被一種莫名的力量震撼——樹幹扭曲着,枝條虯結,帶葉的樹冠向後傾斜,彷彿一個在痛苦中掙扎的人頭髮紛披,揮舞看臂膀,仰天長嘯。世界上不會少樹,樹也是有生命的,與人短暫而脆弱的生命相比,樹更久遠而堅強,生命的空間也最爲廣闊。在家鄉的一個河岸上,生長着不同凡響的楊樹,每到夏季流水衝擊河岸,泥土被流水帶到遠方,而楊樹依然站立在河岸,注視着小河的流水,而樹根早已裸露出來,像老人手背上的青筋,牢牢地抓住大地,樹冠依然伸向高空。

樹有兩個天空:一個是樹葉迎迓的上方;一個是根鬚伸展的足下。天地合一,樹具備了某種無限,樹不會行走,而人永遠在不停地漂泊,綜觀文書典籍,我們會看到許多關於樹的記載和言論。秦始皇焚書,保留種樹農耕之書。孔子一生東奔西走。卻沒忘記在老家栽上一棵樹。這棵檜樹在孔府活過了兩千多年。膠州市有一株古老奇異的銀杏樹,樹齡1100餘年。人栽下了樹,樹卻比人更長壽。我以爲她已經不是樹,而是對迷霧瀰漫的歷史的無言實證。兩千年的歲月太久遠,孔子的面影對於今天的人類有似一團光或霧,發黃的書頁又脆弱又詭譎,令人生疑,只有看到這棵老檜,才窺伺到一點歷史深處的靈魂之影,觸到一點孔老夫子曾有的生命溫度。大概孔子不太相信碑碣、牌坊或宮殿、陵墓之類人造之物,他們沒有生命過程,當然不能表達人的生命;只有樹,具有與人類相似的生命演化過程。2003年4月,山東教育社在曲阜杏壇賓館召開中學生記者站會議,我有幸參加,會後我們遊覽“三孔”,我真正認識孔林面積的龐大,樹種的繁多,幾千種樹木,我大開眼界,各種各樣的樹木,生長偌大的孔林。我們可以看到:高大的喬木,低矮的藤本植物,互相纏繞,互相依附,一同生長,也像一個家族在生活着,孔氏家族,七十餘代孫,遍及世界各地,生息繁衍幾千年,一點不爲奇怪了。

有樹的地方,構成一道風景,鄉村是樹的集合地。樹,構成一片田園風景。我站在鄉村的暮色中與一棵樹遙遙相對。一棵樹隨心所欲地站在曠野裏,每天陪伴着她的是自己忠實而孤獨的影子。我們在彼此的身影中讀出了孤獨。

我們老墳地的柏樹,是後來被伐倒的,那時,我已記事,一棵一棵倒在地上,家族之間分配,幾家人分到幾棵,後來,就沒有見過,墳地的樹木了。生活中,樹與人息息相通。而許多哲人都與樹發生關聯。古印度哲學被稱爲“叢林哲學”。這是否說明真正的哲學不產生於實驗室?一個人獨處叢林,耳之所觸目之所及,無非樹的絮語,樹的沉靜,樹的素樸,樹的安詳,樹的善良,以及叢林之樹的博大深邃。樹也許是造物者用來救助人類德行的密語。誰會在意這種寶貴的密語呢?我們能像遠古的人那樣去全心全意地傾聽嗎?認真地說來,農民與樹更貼近,更具有直接的依存關係。在封建農耕社會,種樹於種糧同等重要。北魏孝文帝實行“均田制”,男丁除授露田用於種糧外還授桑田二十畝用於種樹,課種桑五十株,棗五株,榆三株。桑田爲永業田,可以傳給子孫。樹與農民生活關係之重要由此可見。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漪。”“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天邊樹若薺,江畔舟如月。”樹與那時的人多麼親近,多麼友善,在他們心中是多麼美好。現在社會發展變化快,人類的生活場景總是在變換,社會遠離了太古時代的景象。我們見多了公路兩旁的一個一個圓形樹樁,在風雨中腐朽而去,樹木整齊有序排放在樹販門前,像一具具屍首,令人揪心疼痛,目不忍視。樹少了,當年的風景也不再了,少年時常聽老人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如今,很少有人再提起這句話了。人類生存環境一天天惡化,樹與人遭遇着同一命運。

在鄉村讀樹,除此之外,我們還能說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