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去,清風明月不回顧散文

村頭古樹，稀露未乾，坐上小船哼歌撐過晨霧瀰漫的河灣。回望依稀的村落，幾不可聞的'嘆息倏忽飄散。

正是鶯飛草長的時節，又是鶯飛草長的時節。隨手摺下一根蒹葭叼上，天還未破曉，遠山的黛影依舊朦朧，在薄霧裏與我遙遙對立。從那邊來有些時日了吧，如今又向他處了。

在不同的地方賞過春風化雨，靜對夏月蟬歌，細數秋知落葉，等待冬去春來，漫漫河山，古畫風光皆被我看遍，悠長歲月這般被我度過，安寧清簡，抵卻塵夢。山遙路遠，早已不知舊時故里模樣，如今是石柱雕樑、閣樓軒窗，或是重門深鎖、野草蔓生、人去樓空？

不喜打馬帝京，不喜浮華名利，不喜繁麗塵世，歡喜的只是那淡泊閒逸時光，可以和清風明月作伴，行盡山水。於是做了那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遊人，看春水渙渙處雲生，看青草離離處鳥飛，看塞北大漠與荒雪，看江南煙柳與梅雨。踽踽獨行數載，時光嫺靜無聲，卻也如流消逝。

溯游而上的方向便是故里了，我枕着手臂和月光一起躺在屋頂，看一抹素月涼空，想了一整晚，忽然瘋狂想念記憶裏的深深庭院，舊閣樓軒。

日夜兼程回去，過竹溪深潭，過幽谷深山，過村野房舍，過畫堂人家，過崎嶇山徑，過鬧市街巷，穿風行雲，披星戴月，只爲了那肆意滋長的想念，想念的庭前石几，迴廊水榭，池亭假山，綠蕪深院；惦念着歸家洗盡鉛華，換下舊衫，安然度日。

沉重的跫音響起在長長而闃靜的巷陌，踏過石板路面上清瘦而疲憊的月光，停在一戶人家前。二三級石階上冒着厚厚的莓苔，古老而斑駁的木門被時光沖刷得不復如初，門環早已惹了銅綠，突兀地告訴着歸人，這舊故里空寂得怕是早已草木深深了。叩門的手一頓，垂落到身旁，踏歌而去，只有莓苔記得有誰曾來過。

罷了。

揹着行囊，坐上渡船，扶舷回頭看，別矣，吾鄉長安。

去吧，去吧，自在唯吾，此一去，清風明月不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