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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的鄉村我的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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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鄉村的路

哦,我的鄉村我的情散文

鄉村的路,似一條遊走的蛇,蜿蜒曲折,把田野、村莊一分爲二。路從田野中探出頭來,延伸到不遠處的村莊,再從村莊延伸出來,到另一片田野。如此周而復始,路便將田野、村莊串糖葫蘆一樣地串聯起來。站在路上,人們既不能看到路的源頭,又不能望到路的盡頭。唯有轉彎處的風景,讓人們禁不住猜測彎路的那邊會是個什麼樣子?

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一條鄉路究竟存在了多長時間,更沒有人能說得清楚這條鄉路還能多長時間存在下去。是先有了鄉路纔有了村莊,還是先有了村莊再有了鄉路?就連魯迅先生給路下的定義也只是說“地上本來並沒有路,只不過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的確,路是人走出來的。人在土地上行走,地上總會留下足跡,越來越多的足跡便把土地給磨明瞭、踩硬了。走累了的人們或許是看中了一處風景,或許是爲了簡單的打尖、歇腳,有意或無意地在某一時間某一地點做了停留。於是,一個個簡單的窩棚、三兩堆沒有完全燃盡的火堆便在人行走過的土地上留了下來。後來之人正是踏着這一行行足跡,尋着這一處處火堆找了過來,於是大地上便出現了路,出現了村莊的雛形。這是我對故鄉路的形成和村莊的形成一個簡單的設想。我曾把我的這一設想到村志、鄉志、甚至是更爲詳實的縣誌裏去加一印證,但我卻沒有找到準確的答案。

我曾想,人生命的長短之於一條路來說似乎就是那麼不經意的一瞬間。在這不經意的一瞬間中,一代人呱呱墜地,先是在路上步履蹣跚地學走路,然後是大踏步或急匆匆地行走在路上,追趕自己的大好時光、美好前程,再後來又是葉落歸根、步履蹣跚地在路上躑躅而行。

雖然人們根本不會去過多地注意腳下的路,更不會讓一條路的歷史佔據大腦那寶貴的記憶空間,但路卻在某一時刻牢牢地鎖住了人們投射在路上的身影,記住了一代代人的發展、變遷,也記住了自己在一代代人的成長、奮鬥史裏或拓展變寬或荒蕪蕭條乃至慢慢消失的過程。誰能說得清清晨的薄霧裏、黃昏的暮靄中,路不是在回首着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往事,做着一個亙古就有的清夢?

在鄉村,我已很難找到一條筆直的路。路大多呈流水之勢,既網狀分佈,開枝散葉,又七彎八拐,柳暗花明。路在鄉村人口增多、生活向善的過程中,又被越來越多臨路而起的房屋、商鋪所擠佔、所擁堵,而不得不變窄,不得不改變一下原本順暢的走向。於是,便出現了慢彎路,甚至是九十度的急拐彎路。路在和房屋、院落甚至是一棵樹、一堵牆、一個豬圈、一個草垛的地盤爭奪戰中,命中註定了自己是一個永遠的失敗者,戰爭永遠要以自己的忍讓、退卻而偃旗息鼓。

鄉村在前進,住在鄉村的人越來越明白“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人們似乎突然間關心起了路的走向、路的寬度、路的好壞來,大有一番對路進行一次徹底改觀的決心。然卻早已爲時已晚,這時的路是真的再也挪不動、再也變不寬了,人們能改變的只是路的表面或路的基礎。一輛輛機動車、電動車在改變了的鄉路上行駛,把田野裏豐收的糧食、蔬菜、瓜果運送回家,再把土雜肥、化肥、種子、農藥運輸到田野裏去。

現在鄉村的路上,我已很難再見到一個頭戴斗笠、肩搭毛巾、兩腳泥土、汗流浹背從田間地頭荷鋤步行而回的人,更不會看到揹着一捆青草、提着一籃野菜或小推車上載滿了柴草的推車人。人們的生活已不知不覺地從一種田園式的慢節奏,轉變成了一種現代化的快節奏。只是,五天一個的鄉村大集仍在路上趕。每逢這一天,那遍地的攤位會把彎彎的鄉路佔得滿滿當當,任你是火燒眉毛的急事,還是婚喪嫁娶的大事,都必須繞道而行。有道是“條條大路通羅馬”,鄉村密如蛛網的路更是四通八達,況且這些路,本沒有幹路、支路之分,更沒有高低、寬窄、貴賤而言。所有的路都不過四米多寬,都不過剛剛能經過一輛機動車而已。要想會車,除非找個寬敞一點的路口慢下來或停下來才能做到。

隨着城鎮化進程的發展,下一步的農村將實行社區化管理。這就意味着生活在鄉村的人,終有一天將徹底地告別泥土房屋,搬到高樓大廈裏去居住、生活。退房還耕帶來的耕地面積大幅增加的同時,走了幾十年,甚至是幾百年的鄉路將被統一規劃。到那時,彎彎的鄉路或許將不再彎曲。

於是,我就想:當人們踏着這不再彎曲的鄉路到重新規劃的責任田裏去勞作時,腦海裏可否還有原來鄉路的模樣,可否還能找到自己在曾經的鄉路上留下的點點痕跡,可否還能找到故鄉的影子?

鄉路不僅連着故鄉人的心,更連着從鄉路上走出去的遊子的魂。我相信,所有遊子都會在心底鐫刻着一條清晰的回鄉之路,並時不時地從記憶的深處出發,把那彎彎的鄉路默默地走上一遍。

鄉路彎彎。這彎彎的鄉路,一頭連着淳樸的鄉音與鄉情,一頭繫着深深的眷念與祝福。彎彎的鄉路,既承載着鄉村厚重的歷史,也延續着鄉村鮮活的未來。

(二)鄉村的井

老家院子的西南角上有一口供全村人飲水的井。據說,井的挖掘年代可以追溯到我老爺爺那一代。井壁是青一色的大磚壘砌而成,井口則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塊壘的,青色的石頭上佈滿了條條深深的溝痕,離水面較近的大磚上長滿了青色的苔蘚,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茵茵綠意。

自我記事起,井就沒有幹過。再旱的季節,井中也始終都貯滿半井清澈的甘泉。

依稀記得孩提時代,我和幾個小朋友時常小心翼翼地站在井旁,探頭探腦地向井底張望自己倒映於水中的影子,抑或揀幾塊小磚頭將趴在井壁上的青蛙驚嚇於水底。於是,鏡子般的水面上便泛起粼粼波光,影子便在波光中搖碎了。然更多的時候是我們趴在井臺上,面對黑黢黢的井底哇哇亂叫,凝神靜聽那被老井渾厚了許多的聲音,在疑惑不解的哈哈大笑中獲取童年天真的樂趣。冬季,天宇下到處都肆虐着凜冽的寒風,然而,清晨的井口卻有白色的熱氣向外冒出。那迎着朝陽嫋嫋升起的白霧,使兒時的我對老井又平添了許多神祕感。

農民的孩子早當家,能挑動一擔水就足以證明自己不再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了。記得有一年春天,我也像其他孩子一樣,挑着水桶拿着井繩去打水,自認爲打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誰知道水桶到了井底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它擺倒。好不容易擺倒一次,但打上來的卻只有剛剛覆蓋過桶子底的一點水。前來挑水的大人們看到我那副狼狽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們接過我手中那軟軟的井繩,手腕猛然一抖,桶子在井底劃一弧線乖乖地沉於水底。剎那間,大人們便將滿滿一桶清涼的井水擺放在我的面前。大人們走後,我趕緊將那桶水倒入井中,學着他們的樣子練習起來。足足有一刻鐘的工夫,我終於打滿了一桶水,但想要將它從井底拔上來更是不容易。繩索在光滑的溝痕間上下滑動,有好幾次差點將我拽倒。這時,又回來挑水的大人們意味深長地對我說:“孩子,幹啥事都不能一口吃個胖子。你還小,力氣不夠,等你有手中的扁擔一般高的時候就行了。”然而,在我挑着兩半桶水歪歪扭扭地回家時,我卻似乎一下子感覺到我長大了不少。

農村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後,大哥在井旁的空地上栽了幾棵白楊。那白楊彷彿得了老井的靈氣,枝枝葉葉間泛着油亮的光澤呼呼地往上長。等我離開家去外地上學時,它們早已長成碗口粗細的大樹了。炎熱的正午裏,白楊那濃密的樹冠爲老井撐開一柄碩大的綠傘,微風襲來,巴掌形的葉片嘩嘩作響。在田野裏勞累了一上午的大人們回到家中後,沏一壺花茶,手提一個馬紮,急匆匆來到井臺旁的綠蔭裏,敞胸露懷,一任涼風盡情地吹拂。此情此景,構成了炎夏一副絕妙的納涼圖。

每年入伏的那天,老家有吃涼麪的習慣。收工回家的人們忙不迭地挑一擔井水,將那剛從熱鍋中撈出的滾燙的麪條放入清涼的水中,片刻後撈出,再拌上涼菜,澆上麻汁。那份清涼便直透心窩,足以趕退三伏天裏所有的暑氣,那可口勁更是眼下城裏人吃的涼皮所無法比擬的。因而,每次吃涼皮,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家鄉的那口老井和井中那冰涼的甘泉。

老井最熱鬧的場面莫過於淘井和人們挑年水了。

在老家淘井從來都不需要花大氣力集合人,只要有人咋呼一聲,響應者便紛杳而至。不一會,抽水機的歡鳴聲,人們幹活時的加油聲、笑鬧聲便將井臺四周鬧得沸沸揚揚。用不了一天的工夫,井便淘完了。之後,熱熱鬧鬧的挑水聲便又不絕於耳了。

大年三十這一天,女人們將水缸擦洗得乾乾淨淨,之後男人們便放下手中的活計,排着長龍一般的隊伍在井邊等着挑水。有時,大人們沒時間,就讓孩子們挑着桶子去排隊。等水期間,大人們談論着一年來大大小小的變化,禁不住感慨萬千:“要是掙錢能像這挑水一樣容易就好了。”,“要是地裏打的糧食糧食能像這井水一樣永遠吃不敗就更好了”……

啊,這供人以生命的甘泉,在年底又被農人們賦予了沉甸甸的希望。難怪人們非得挑上滿滿一缸清水才滿意,這分明圖的是一份吉利、一份期盼、一份祝福。

前幾年夏天我回到老家,立於井臺旁好半天也不見一個前來挑水的人,我禁不住納悶起來。大哥見後笑着告訴我:“井早就廢了。自一年前,有一條吃了藥的狗跌進井裏後就再沒有人吃井中的水了。你看,咱家那不早已打上機井了嗎。”

“爲啥不集合人去淘井?”

“淘?眼下人們都忙着搞經營、種大棚菜,誰還像前些年那樣有時間顧得上淘井。”

“哦!”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陣淒涼之情陡然而生。驀然間,我彷彿覺得那老井像一個老態龍鍾的長者一樣告別了昔日的繁華,無可奈何地步入到了蕭條冷落的垂暮之年。而這垂暮之年的情景,卻或多或少地帶有幾絲悲涼的氣氛。

啊,這集全村地下水之脈,吸四周土地之靈氣,給全村人以恩澤,負全村人之厚望的老井,就這樣悄悄地退出了鄉村的舞臺。晨曦中、黃昏裏,那黑洞洞的井口就彷彿是一隻碩大的耳蝸,靜靜地聆聽着鄉村的風聲、雨聲、哭聲、笑聲......

(三)鄉村的誠信

在鄉村,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串換、賒欠是根本不需要履行什麼手續的,憑的全是一張熟悉的臉、幾分日積月累的'感情,或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莊鄉親戚關係。

清楚地記得幾十年前我家蓋屋時,因事先準備好的土坯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溼,到了起屋的關鍵時刻,土坯不夠用了。在場幫忙的一個人二話不說就從牆上溜了下來,推起院中的小推車,愣是將他家準備壘牆用的早就曬乾的土坯一車一車地推了過來。事後,兩個哥哥用上好的紅土和上精挑細選後的麥穰脫了好些土坯,曬乾後,給解燃眉之急的那人推到了家中。

類似這樣的事情,在那個物質條件還相對落後的年代幾乎天天發生、時時上演,小到一瓢面、幾棵蔥、一燈煤油、幾斤糧食,甚至是一盒火柴,大到幾十元甚至上百元的現金,抑或是準備給兒子娶媳婦用的傢俱、鋪蓋都能借。那時,借的人爽快,還的人也大方。你借我一碗,我還你一瓢;你借我一驢,我還你一馬。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感情便在這一借一還中慢慢加深、加密,變濃、變厚,以至於整個村莊都被這樣一種不是親情卻勝似親情的濃濃的莊鄉關係所包裹。

到了麥熟以後,總有來自相隔一百多裏地遠的壽光人,騎着自行車馱着上下疊加的好幾層雞籠,來到我們村莊走街串巷地賣小雞。用不了多長時間,那抑揚頓挫的吆喝聲就會將附近幾條街筒子裏的人吆喝出來。人們圍着滿滿的幾簍雞苗,唧唧喳喳地品頭論足着。看中了,便飛快地下手,將那些活蹦亂跳、惹人喜愛的小雞放於撩起的衣服前大襟裏邊,向賣小雞的人報上自家的姓名和買的數量後,便喜滋滋地離去了。幾簍小雞就要賣完時,賣小雞的外地人的小本子上也記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名。此時,賣小雞的便拿出一個瓷缸子,讓前來買雞的大嫂或大娘給他回家倒上一缸子開水,把自己帶着的乾糧泡在裏邊,再順手從乾糧袋子裏掏出一塊鹹菜,之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背倚着柴火垛心滿意足地吃起來。臨走時,賣小雞的撂下一句話:等秋後莊稼豐收了再來收錢。

到了秋後,閒下來的人們早就預備下足夠的錢,單等賣小雞的人前來收取。賣小雞的每收一份錢,便在小本子上劃去那家人的名字。倘若鬧了雞瘟,養雞的人賠了本,村人們頂多也就是嘟囔兩句,說幾句喪氣的話,但錢還是該咋還就咋還的。若真的有人困難到還不上雞崽錢的地步,賒雞的人也不惱,並說明年接着賒,秋後再接着還。但這樣的事情往往很少發生,村民們知道自己的難處,也更加體諒賣雞人的不容易。

這樣的賒欠,在農村上演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抑或更久。村民們的信譽,便也傳播了一村又一村、一程又一程、一代又一代。

有一年的秋天,一個操着外省口音的人來到我們村,專門向人們賒梳頭用的梳子和篦子,並且說什麼時間玉米和小麥一個價錢了,他再來收錢。倘若他這一代等不到這一天,那就由他的兒子或孫子來收取。當時,人們都覺得好笑,但懷着強烈期盼的心情,人們還是紛紛前來賒用。外省人講了一些當時村民們還捉摸不透的大道理後,就悄悄地離開了村莊。自此,一隔多年,便再無消息,人們便也漸漸地淡忘了此事。忽一年的某一天,一個和那人一個口音、自稱是那人兒子的人來到了村裏,當時人們的吃驚程度絕不亞於賒梳子、篦子時的樣子。於是,熱情的村民們好生款待了那位有預見性的外省人的兒子,奔走相告地將那時賒梳子、篦子的左鄰右舍叫來,付清了一欠就是好多年好多年的賒欠款,說了好些好些發自肺腑的感激話。目送着外省人離去時漸行漸遠的背影,村民們的眼裏竟涌出了感激的淚花。

一次次真誠的承諾,催生出一個個感人的故事;一個個感人的故事,啓蒙着一代又一代的鄉村人;一代又一代的鄉村人,又繁衍出長盛不衰的承諾與踐約。多少年來,誠信就猶如那輪照亮世間的紅日,東昇西落,亙古不變地普照着生我養我的鄉村,教化着純樸憨厚的鄉村人。

或許到現在爲止,村民們都不能說出什麼是誠信,或誠信的具體含義,但村民們卻又都從骨子裏延續着這一古老而又真誠的村風。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誠信有時真的很簡單。這正如行走在鄉間的風,一年四季從不爽約地撫慰着每一個需要撫慰的靈魂;這正如飄灑在田野的雨,不絕如縷地滋潤着每一個需要滋潤的心田……

於是,我找到了鄉村長久以來發展變化的原動力,找到了一輩又一輩鄉村人生生不息的寶貴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