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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犬哈巴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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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愛犬哈巴的散文

在農村,養狗大概是一個家庭必做的一件事,用“十戶九犬”來形容養狗的興盛是比較準確的。一年到頭,人們習慣了雞犬相聞,習慣了各色土狗在村裏四處遊蕩。

在農村人眼裏,養狗首先看重的是它看家護院的本領,其次是喜歡於它那和人類割裂不開的情愫。人們養的狗主要有兩類,一類是正義兇猛的狼狗,因爲怕傷着人,養的人偏少;一類是最常見的叫不出種類的土狗,養的人家居多。狗一般用鏈子繫着或散放,粗糙地養——首先取一個粗糙的名字,像小黑啦,小灰啦,小花啦……然後不投入任何額外成本,一日三餐餵給它剩飯剩菜即可,這便是農村人跟城裏人養狗最大的差別了,但需要聲明的是——農村人對狗的情感,決然比城裏人更深重。

家裏人一直都是喜歡養狗的。從我記事開始,家裏已經陸續養過好多隻狗,養狗的這種習慣從未終止。一隻狗的使命終結,全家人沉浸在憂傷之餘,爺爺便會四處打聽哪家有母狗下崽子,不消幾天,家裏就會迎來一位新的繼承者。

在我的印象中,我家的狗養得不少,在家人的呵護下,大多都是壽終正寢,極少數是病死或被偷,令人惋惜。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我家的狗始終沿用一個名字——“哈巴”,這名字一般都是爺爺取的,也是他最先叫的,叫順口了,我們也就都習慣了,不願改口;甚至有一種感覺,似乎眼前的這隻狗是前一任再投胎過來我家的,沒有比“哈巴”更好的名字來稱呼它了。

現任的“哈巴”算得上是元老級的狗了,今年已是13歲高齡了。由於它陪伴我們家時間極長,家裏人甚是喜歡它,我們這些後生更是喜歡得不得了,畢竟,在我們上學時期,它帶給我們太多難忘的記憶。

(二)

“哈巴”是一隻體型偏矮小卻身材勻稱的狗,它渾身都是金灰色的毛髮,長長的,柔柔的,油亮亮的,倘若它站在在陽光下不動,儼然一個金色的狗狗抱枕,視覺上就給人一種舒適的感覺,恨不得真把它墊在腦後夢周公去。它的腦袋總是儒雅地慢慢轉動,溫和的目光審視着眼前的一切,黑瑪瑙一樣的小鼻子上總是蒙上一層水汽,溼噠噠的,摸上去涼涼的。它的嘴巴總是閉着,沒有特殊情況從不隨便張開,像主人們挑逗它時,來客人時,它和同類嬉鬧時,打哈欠時……纔會開“尊口”,順便秀一秀那一口的白牙和鮮紅的舌頭。它的尾巴十分漂亮,總是翹起來,既像是向人們展示它那可以炫耀的資本,又像是一面展露心情的旗幟。它的四肢短小有力,真要跑起來誰也追不上它,不過即使跑到我們前面去,它也總會自覺地在一定的距離翹首等候我們,絕不逾越它心底確定的,與主人們的真實距離。

“哈巴”是優雅的。爲什麼這麼說呢?這不僅僅是我覺得的,見過它的.人都這麼說。

“哈巴”行走的姿態是優雅的。它雖然是散養着,但從不瘋癲,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只要不是躺着,它一定是在屋裏屋外慢悠悠地走着:昂着頭,尾巴翹得高高的,一步一步輕盈地邁着,身上的毛髮像水波一樣有節奏地晃動、暈開。這個時候,對“哈巴”而言,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波瀾不驚,只要你瞧見它那樣子,腦海裏一定會立馬浮現一位紳士散步的畫面。

“哈巴”的吃相是優雅的,從不狼吞虎嚥。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哈巴”自學成才,它在吃食時總會有雷打不動的三道程序:看,聞,嘗。在家時,我常給它餵食,也時常關照它,偷偷地在飯菜里加點肉或者肉湯,當我端着碗出門時,“哈巴”就兩眼放光地跟在後面,搖晃着掃把似的尾巴,時不時轉個圈,跳一跳。待我把飯菜倒入盆中,我總喜歡在一旁欣賞“哈巴”的優雅姿態,只見它慢慢走近自己的“飯碗”,在一米左右的距離停下,習慣性地先盯住碗裏的食物,當碗裏的食物過了“眼關”,便更近一步,用鼻子嗅一嗅,我都能瞧見那鼻孔顫動的頻率,過了這一關,它便筆直地立在那,眼睛眯着,“吧唧吧唧”地吃起來,動作溫和,一副十分滿足的樣子。

說到吃相,還不得不提一提一個令人溫暖的細節,如果我用手給“哈巴”餵食,哈巴的動作會顯得小心翼翼,本可以大口含食的動作卻被它自然而然地轉化成微含:它側着腦袋,眼睛既像盯着食物,更像盯着主人的手,這時,它的上下顎就像醫生手裏的一個小鑷子,嘗試着去輕輕地夾住食物,有時候要反覆比劃幾次,生怕鋒利的獠牙刮傷主人的手,待確認安全後,才真正下嘴,把我們手中的食物“鉗”走。而我的手上,留下的是“哈巴”舌頭滑過的溫存痕跡。

(三)

那時我們家裏幾個孩子都在住校,每次上學的時候,“哈巴”特別喜歡趕路。因爲我們是“哈巴”的主要玩伴,所以每次離開家門,“哈巴”就成了“橡皮糖”,緊緊地粘着我們。

上學的路有十幾裏地,我們翻山越嶺,“”哈巴”總是一步步跟着,和我們保持着幾十米的距離。它知道我們是會趕它回去的,所以都習慣了應對。我們轉身大聲呵斥它,它要麼象徵性地往後跑一段;要麼站在們那裏不動,把腦袋偏向一旁,裝作欣賞風景,但眼睛始終不離我們;我們往回瘋跑一陣,向它衝去,它要麼警覺地後退,要麼賴皮地等我們靠近它,耷拉着耳朵,擺出一副“囧”的面孔躺在地上,四腳朝天,等候發落,當然我們是捨不得罰它的;還有扔石子,扔木棍;倒着面向“哈巴”走……不管怎麼趕,它還是跟着。但令我們驚奇的是,每次快到學校的時候,它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回去了。

適逢月假回一次家,我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家人,總是想到“哈巴”。當我們走到了屋後的坡路時,我們就會大聲喊道:“哈——巴兒!”還故意把音拖得長長的,不消半分鐘,一道金色閃電就忽閃了幾下,來到了我們的面前。接着,“哈巴”就會圍着我們蹦跳着打轉,眼裏透露着欣喜,使勁往我們身上蹭,發出“嗚嗚”的特殊叫聲,我也會抱住它,撫摸它的額頭。

有時候回來,我也會故意不作聲,給“哈巴”來個驚喜。待快走到院子時,我便躡手躡腳地挪着步子,偷偷關注“哈巴”的一舉一動,只見它後腿盤着,兩隻前爪緊貼着後腿斜撐在地上,目視前方,一副端坐如鐘的樣子,當快走近它時,它扭過頭來發現了我,頓時,我可以注意到,“哈巴”整個身子都抖擻了起來——那是一瞬間的事,在那幾秒裏,它先是整個身子立得更高了,耳朵豎了起來,灰色的眼睛立馬來了神,亮閃閃的。“哈巴”的停頓很短暫,但這小小的舉動令人動容。很快,迎接我的便是與“哈巴”撞個滿懷。

(四)

記得有一次,“哈巴”突然失蹤了。

那時是晚秋,不像剛入秋那般乾燥,天色總是陰沉沉的,多風,三天兩頭在下雨,空氣中瀰漫着葉子被浸泡的酸腐味道,晚上,“哈巴”還在和我們嬉鬧過,當家人們要睡覺時,和往常一樣,把“哈巴”請出了大門,畢竟它有自己的睡處。隨後,一切相安無事,各自入眠。

最先發現“哈巴”不見的是爺爺,爺爺每天起得早,能和他第一個打招呼的也該是“哈巴”,可是爺爺沒見着“哈巴”,喊了,找了,再喊,再找,還是不見“哈巴”的蹤影。

很快,這個不好的消息在家裏擴散開了,我和表弟也在附近的林子裏,河邊,河堤都找了幾遍,也是無果而返。最終,我們都陷入了複雜的猜想中:也許是出去玩了吧,很快就會回來的;也許是被人偷走了吧,這就太可怕了;或者像以前的狗在野外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被毒死了……越想,我就越恐慌,且不免往壞的結果去想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恍惚了一整天。

入夜了,窗外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平添了幾分寒氣。屋外還是安安靜靜地,“哈巴”的“飯碗”裏的食物還殘留着,一部分被雞“打劫”過;它窩裏的幹稻草被壓得很緊很薄,還是保持着平時的凹型漩渦狀。

我們一家人入睡前的話題還是關於“哈巴”的,我蜷縮在被窩裏,把頭矇住,腦子裏全是“哈巴”的影像,總之是亂成了一團麻,感覺頭皮都陣陣發熱。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哈巴’回來了!”

爺爺的一聲吆喝把我們驚醒,我立馬從牀上彈起來,邊穿衣服邊往屋外跑,表弟表妹也很快跑了出來。

“‘哈巴’受傷了”,爺爺指着“哈巴”左邊的後腿,“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人下的夾子……”

“估計它又是去追山上的松鼠,不小心踩了別人下的夾子……”表弟一本正經地說着。

我覺得他說的是有道理的,屋外的山坡上都是板栗樹,有的板栗樹上還殘留板栗球,不免會吸引松鼠前來尋食,而靈敏的“哈巴”也總會注意到這些小傢伙,只要山裏松鼠一露面,“哈巴”看到了,一定會往山上奔。可一個在地上,一個在樹上,明明抓不到,但“哈巴”還是樂此不疲地重複着這一舉動,這不就遭了秧。

我清楚地看到“哈巴”狼狽的樣子,它虛弱地躺在窩裏,渾身溼漉漉的,肚子陷下去了,臉上盡是哀傷的樣子,不斷哀嚎着後腿上拖着一個夾子,夾子死死地夾住了它的腿掌,腳掌已經發黑了,夾子後面拖着半米長的細鐵鏈子,在鏈子的末端有一個木樁,木樁上面的木茬像開了花,估計是“哈巴”撕咬的痕跡。

“必須把夾子取下來,不然這腳得廢了”,爺爺嚴肅地說。

“要注意,這個時候,小心‘哈巴’會咬人!”表妹面露難色的說。

“把它控制好就行,我來抱住‘哈巴’,捂住它的嘴,你們弟兄倆一個按住它,一個趁機掰開夾子”,爺爺想到了辦法。

按照爺爺說的,我們開始行動了,令我們驚奇地是,“哈巴”居然很配合,只是在我們掰開夾子,把夾子丟開的時候,它哀嚎了幾聲,身體用力地彈了一下,我想,它估計已經沒有氣力了。

這下好了,“哈巴”脫險了,我們心裏也舒了一口氣。爺爺看了一下它的傷勢,夾子家住的地方在掙扎後形成了環形的口子,一側傷口很深,都可以看到骨頭了,我們不免有些擔心。

“沒有大礙,腳掌有血,還沒壞死”,爺爺檢查完狗的傷勢,便進屋拿出一種不知名的藥粉,灑在了“哈巴”的傷口上,這時的“哈巴”,靜靜地蜷縮在窩裏,無力地抖動着。

吃過早飯,我們就給“哈巴”準備了一頓豐盛的伙食,吃過後,它也終於恢復了些活力。

大約過了一個月,“哈巴”的傷口也癒合了,它又恢復了往常的神采;只是,它再也不隨便往山上跑了。

(五)

時光如梭,我從高中讀到大學,從大學走出了社會,在家的日子也越來越少,和親人相處的時間,和“哈巴”相處的時間都逐漸被壓縮成一年中屈指可數的二三十天。

和人一樣,“哈巴”也一年比一年老了,似乎已經坐上了生命的末班車。去年過年回家時,再見“哈巴”,它已經身材臃腫,毛髮乾燥,雙目無神,牙齒鬆動了;行動上也遲緩了許多,總是躺着,極不願起身活動。我們每一個人看到它都黯然神傷,我再也不忍心強迫性地招呼它過來,常常走到它的面前,深情地撫摸它的毛髮,它便眯着眼享受這簡單的一切。

當我和它再一次四目相對時,竟然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