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裊裊催人歸優美散文

“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後。”元代徐再思的《水仙子·夜雨》，真真切切道出一個遊子之心，把我帶進了思鄉的夢裏。帶着濃重的泥土味，帶着父母的叮嚀，帶着家鄉人的囑託，也帶着自己對人生的追求，在那年我走出了那個養育我長大的地方。時光快得讓人來不及觸摸，已然離去，在許多日子裏，總是夢想着遊子的歸去。昔日風華正茂，現已是兩鬢白髮。日升月落，春去夏至，世事的變遷，時光的流轉，一切都在變化着，不變的是一個遊子的思鄉之情。真所謂是歲月催人老，炊煙催人歸。

食得人間煙火，守着人生淡淡的味道，時光的彩筆，總是書寫着自己走過的每一步。那些散漫，那些輕盈，那些收穫，那些快樂，所有的一切，都已歸於人生的行囊。滿滿的人生，無悔、厚重，又精彩。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回到家鄉，我總是用這樣的詩句調侃自己。走進曾經是那麼熟悉，現在卻是那樣的陌生的村子，彷彿村子裏的一切都在變，變得有些不再相識。

一條寬闊的水泥公路直達村子，四個輪子的汽車替代了我們的雙腳，祖先留下的那些青石板小路，早已長滿了雜草。許多地方已是下不了腳，進不了身，一切都成爲深根蟄伏的故事。前些年，總是想體會一下小時候走過的那條路，放棄好好的汽車不坐，硬是從城裏走到自己長大的那個村子，只是村子裏的人，總會有一種異樣的目光投來。這些年來，走路的越來越少，那些路也便不再像路。也許，“走的人少了，路也就沒有了。”

到了村口，見得原先的村貌已變換。祖先種下的那些參天大樹，不知何時被砍去。小時候，在大樹下，孩子們三五成羣，坐在那些高高攏起的樹根上玩耍。抓蜻蜓，捉螞蟻，過家家，快樂的童年，還是在眼前，那些歡笑聲，無時不再響起。原先來到村子，從外面是看不到村莊的，全被那些大樹籠罩着。那時，有文化底蘊，有歷史淵源的村子，都會是這樣子。聽父親說，這是中國幾千年風水觀的一種內涵，說是風水，也是深藏着許多科學道理的。在過去，一個村子，一家農舍，總是不會直接暴露在人們的視線中，村口總會有大樹罩着，家舍一般會有照牆擋着。村口是一個水庫，記得小時候，每年冬季，放完水抓魚，家家戶戶還能分幾條，成爲過年餐桌上的美味。村口的大樹被砍伐後，水庫堤壩完全暴露着，壩面現已被砌成了石壩，看上去漂亮了許多，只是完全沒有了先前的那種韻味。

站在村囗，整個村子盡收眼底。就山溝溝來說，這算是個大村子，有着上千的人口。整個村子是清一色的江南木結構瓦房，看上去很整齊。偶爾會有小間的茅草房呈現着，那是在角落裏，作爲柴房用的。這樣的村子，防火是所有村民的共識。早些時候，或是田間地頭，或是外出歸來，總是會看到村子裏的炊煙升起，催促着人們回家。那時候的村子，許多家舍都是幾十年不變，居住在這樣的一個角落，無爭無患，無憂無慮，人生的那麼一種滿足感，會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這些年，好像村子每一天都在變化。外面的世界總是那麼精彩，人心變得活絡起來，村子裏的年輕人，總是嚮往着走出去，現在的村子已經留不住人。村子原先的樣子，完全變了。先前那種整齊的農舍，不復存在，沒人居住的舊宅，年久失修，有些已經倒塌。村子顯得七零八落，給人以蕭條、淒涼的感覺。靠村口不遠處，有幾幢房子特別顯眼，三層、四層的水泥結構，外牆貼着色彩豔麗的牆磚，看上去很上檔次。這些，讓人感覺到村子的變化是向前的，讓人們看到了某一種希望。

走進村子，原先那些石板與鵝卵石鋪成的道路，許多地方被水泥覆蓋，變成了古今結合的村路，與那些古色古香的老宅，顯得格格不入。最大的變化，大概是山山水水的變化。村子裏，曾經養活過多少代人的幾眼水井，現已經廢棄，被山上引來的自來水替代。祖輩人留下的大片水田，幾乎沒人耕種，有些地方已成爲了山林一般。記得小時候，長輩們總是說，做人須是以勤爲本，切不可讓田地荒廢。那些年頭，走在路邊，看到哪一家的田地長了雜草，定是被人取笑的。曾是稀稀拉拉的山林，現在變得鬱鬱蔥蔥。世事的變遷，透過縫隙間的陽光，透過迷霧中的時空，透過那些殘牆碎瓦，斑駁的舊宅。我感慨不已，祖輩人用一生，詮釋地老天荒，將歲月書寫在那一片土地上，續寫着自己的勤勞過往，留給後人的將是永遠無法抹去的記憶。幾經歲月，現在的村子裏，也是難見過去炊煙的升起，農家的許多燒柴竈，已經用得不多，液化氣竈具家家有。大概，舊的，總是會被新的替換，無論我們心裏是多麼不情願。

炊煙升起的地方，便是一個家。小時候，習慣等待着縷縷炊煙的飄起，想象着每天坐在竈前那一個人，升起人間煙火，因爲有這樣一個人，纔有一個完美幸福的家。多少年過去了，盤旋在屋頂的絲絲炊煙，香氣襲人的飯菜，桌上擺放的碗筷，一柴一枝，一情一景，一身一影，這些，歲月是無法磨滅的。

早晨輕薄如紗的炊煙，淡淡如詩般升起，伴着些霧氣，在朦朦朧朧的天空中緩緩舒展。一天的開始，一天的'希望。中午時分，風和日麗，炊煙細細綿綿，散落於大地，呼吸着帶有草香的空氣，讓每一個人感到融融的暖意。每一天的傍晚，炊煙四起，飄飄渺渺，斜陽照射於村後的山上，一波波的金黃，伴着如洗的月華，晚歸的牧童，吹響竹笛。勞作的人們，肩擔着一天的收穫，迴歸於炊煙升起的地方，濃濃的鄉土味瀰漫在空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編織美妙的生活，也承載着每一代人的足跡。

感恩生活，珍藏溫暖，懂得去欣賞，安然釋放美麗的人生。人生路上，無論走多遠，無論遇上誰，無論看到怎樣的風景，多少前塵往事，也會煙消雲散。抹不去的是思鄉情，忘不了的是那個炊煙升起的地方。時光流淌，人世漂浮，煙雨瀰漫，總會超越紅塵，每個人心中，都會有那麼一個心結。在這樣一個老去的途中，每一天都在與時光揮別。幾十年，太過匆匆，只是最初的模樣，總是難以忘懷。一個人的時候，靜靜地站在窗前，想念曾經，想念過往，想念走過的路，更是想念曾經端坐竈前燃起炊煙的那個人，不禁潸然淚下。人生確有許多的無奈，青山依舊，炊煙散去，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思念。

“遙夜人何在，澄潭月裏行；悠悠天宇曠，切切故鄉情。”國人的那種葉落歸根觀念，千百年不變。離鄉的日子，那種強烈的迴歸心情，無法用文字來詮釋。在時光深處，總是在追尋，追尋遠去的記憶，追尋遠去的背影，追尋故去的親人。在花開花謝的輪迴中，在春夏秋冬的往返間，塵封了多少過往，讀懂了多少故事。一份情誼存美好，一份墨香寫春秋。時光流轉，歲月如梭，心存初時，眷戀遠去的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