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散文：春日午後

高想不通人們既然栽下了這些樹，幹嗎不讓它們好好活着，非要將它們弄得彎腰駝背千瘡百孔？爲什麼人類自身有了太多的痛苦還一定要這些樹也跟着痛苦？但樹們似乎比人更有耐性也許只是更無奈，它們便那麼頑強地活着。

看着小路兩邊稀稀拉拉的兩排樹，高不由地思考起了這個不算輕鬆的問題。

高是在散步，也許不是。

但這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是漫無目的，反正是走着，在這陰沉的春日裏。

高喜歡這陰沉的天氣。在這樣的天氣裏他的心情會同樣地陰沉便會有許多的古怪的念頭從什麼地方冒出來。

但高也常討厭這陰沉。因爲它使他憂鬱不能快樂雖然他並不特別喜歡快樂。

不過不管高的喜歡還是討厭，天還是自顧自地陰着。

一陣風吹來，路旁的垃圾堆裏的塑料袋滿天飛。垃圾堆旁的幾棵樹上早已掛滿了花花綠綠的塑料袋。遠遠望去，那幾棵樹上好象開滿了怪異的花朵。

這是個春日的午後。因爲陰天便少了春天似乎應有的陽光明媚。

也許，沒有人在乎是否陽光明媚，除了那些迫切地想鑽出地面的花花草草。樹們無所謂地站着。或許它們正祈求着這天一直陰下去。因爲一旦它們腳下的草遇到春光長出來夏天長高秋天枯黃，冬天就會有人放一把火把它們燒掉將樹們烤焦甚至銬死。這也是兩排樹稀稀拉拉的一個原因。

高就這樣胡思亂想地走在這條小路上。小路不知通向何方。

一輛摩托車衝着高發瘋似地駛來。也許他要將我撞死？高想。雖然似乎他和誰也沒有要置人於死地的深仇大恨。

但爲什麼一定要有理由呢？

摩托車從他身邊疾駛而過，車手似乎並不想置高於死地，因此他靈活地與高擦肩而過。也許他要撞死的是別的什麼人，抑或，就是他自己？

前面的幾棵樹比較挺直，三個小孩正每人抱着一棵在樹上畫着什麼。

那便是這些樹們奇形怪狀的一個原因了，高想。他們早早就想在這世上留下些什麼了，所以，他們刻下的，總是他們的名字和其他一些他們認爲重要的東西……

隨着樹的生長，他們原本刻的淺細的刀痕會變的又寬又深，也會隨着樹的存在而存在。但即使不朽又如何呢？高想。

那些大些的孩子又有別的花樣。他們常常在樹的周圍放一把火，看青翠的樹皮經他們的手變成幹黃或焦黑，這於他們是件興奮的事情。倘若農人的田地旁有樹，農人們也會在無意中在樹旁失一把火，爲他們的'田地從樹的籠罩中奪一些陽光。於是，他們的孩子就會出現在這些放火的孩子中間……

於是，每到冬春季節，許多樹便一夜間成了黑樹，即使再和暖的春風也不能將它們喚醒。

現在是春日，一個陰沉的春日下午。

高憂鬱地看着那幾個還很純真的孩子。其中一個回頭快活地望着高。高的心中無端地憑添了許多憂傷……

小路在前面拐了個彎，不遠就被一條公路截斷了。公路曾是瀝青路。之所以是“曾經”，是因爲現在路面已經很少可以見到瀝青了。到處裸露的是斑駁的土層和高低不平的石子，使人不禁要追問當年究竟鋪上了多少瀝青？

一陣風吹過來，沙土打得高的臉生疼。天空仍是昏昏暗暗的但終於透出一點亮色。幾隻麻雀歡快地叫着，從半空中直撲向一片沒被燒過的草叢。草叢中有一兩星紫紅，是早開的野花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