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光裏的媽媽散文
又是母親節了，時間過得這般快!
傷感的雨，敲打着窗櫺，又一次把我帶進您的世界。對您的懷念，猶如絲線般牽扯着心扉，一絲絲的疼，一絲絲的痛。任由這樣的疼痛，一圈圈一圈圈將自己纏繞......
淚水如泉般涌來，模糊了雙眼，我又看見了您——母親，從我的夢中醒來，又走進記憶的深處......
“幺女兒，回家咯，穿新裙子咯。”您的聲音彷彿又在耳畔想起。我聚神聆聽，那夢囈般的呼喚，猶若山谷裏的迴音，一聲弱似一聲，明明很真切，卻又那麼遙遠，遙遠的像一個夢，在我還沒來得及抓住時，頃刻消散在冰冷的風雨中.......
哦，母親！
爲什麼每每想起您來，都是溫暖涌懷，讓我感動，又讓我沉醉……
讓我至今難忘是您給我買裙子那歡喜的情景。那是一條公主裙，綠色爲主色調，上身全是純的淺綠，下面的裙襬周圍，是一圈圈深綠的荷葉。您說:“看看，我女兒穿上，多像一朵嬌豔的荷花哦！”我兩手提起裙襬，快樂地轉圈，轉圈，然後被您攔腰抱起，吻，落在我稚嫩的臉上……
我想，又或許是，那一天您像一位美麗的仙子，踏着五彩祥雲，等在高高的河堤上。我一直記着這樣一個場景，您佇立在河岸，距離既遙遠又清晰，呼喚聲陣陣傳來:“幺女兒，幺女兒，回家咯，穿新裙子咯！”聲浪穿透河風，拍打着歡快的翅膀，傳入我的耳膜。我站在河岸邊的巨石上，仰望着您，遠遠的，夕陽正紅，天邊的彩霞披着靚麗的華服。萬丈霞光照射下來，您在金黃色的光彩裏，顯得那麼高大偉岸，在您的招引下，我歡欣雀躍地朝您奔去。您是主宰我幼小世界的主人，您讓我快樂的成長，宛如驕傲的公主。哦，母親！好想再看到您的微笑、您的溫情、您聖母般慈祥的面容……
我依然記得您送我上幼兒園的些許片段，您扛着又重又笨的長凳，把我送到教室。我一直想不通那時爲何只是您給我準備凳子，其他小朋友都有現成的。現在猜想，也許我是插班生的緣故。我居然記不起老師的模樣，是年長還是年少都沒有映像。只記得有那樣一個下午，風，猛烈地刮，雨，瘋狂地下，好像要把整個世界吹跑，又好像要把整個世界沖洗乾淨。雨水，在街道嘩嘩地流淌。您撐着把大黑傘，出現在教室外，褲腳被雨水侵透，正滴答着水，髮絲也被雨水粘連到一塊兒，髮梢貼在臉上，整張臉都溼溼的。您微笑着背起我，與老師道別，一手馱着我，一手打着雨傘，走向茫茫雨海。傘，大部分偏向我的頭頂，我的整個身子在雨傘的遮擋下，濺不到一滴雨水；而您，一次次迫不得已停下，甩掉撲面而來的水珠，繼續前行。“媽媽，今天老師教唱歌了。”在後背，七歲的我，雙手搭在您的肩頭，開心地對您說。“哦，給媽媽唱唱！”您好像比我更開心。“大呀麼大肥豬，走呀麼走不動......”我唱起平生第一首歌謠，在大雨傾盆的雨幕裏，您在雨中會心的微笑，堅實的後背，暖暖的，散發出一股玉蘭花的幽香……
哦，母親！
我該如何報答您，母親！您的愛，無時無刻，無處不在！
您還記得嗎？母親，我上小學時，爲了給我湊齊學費，您硬是連着加了一個禮拜的夜班；您還記得嗎？那一年發大水，您一隻手臂夾着幺哥，一隻手臂夾着我，兩手還不忘拿油膜被褥，像一隻力大無比的母猩猩，爬上山坡，把我們安置在安全之處，而您自己，不畏洪水來襲的危險，又跑回家蒸包子，然後又趟水送到我的面前……
中學的時候，我當班長了，又做了校團支部書記，每每捧着獎狀回家，您總是綻放着欣慰的笑容，卻從沒當面誇獎過我。有一次，您和廠子裏的阿姨拉家常，您滿面春風地說:“我幺女兒的學習從沒讓我操過心，我也不識字，她真的乖。”那份自豪溢於言表；母親，您記得那麼爲我操心嗎？我凌晨四點起牀早讀，您便四點起來爲我做早飯，我四點起不了牀，您又一聲一聲輕喚。您一天能睡多少小時的覺啊？我入睡的時候，您還在燈下忙碌；我醒來，您早已起牀收拾家務。您爲什麼總有那麼無限的精力？我每一個生日，您都不忘給我慶祝，沒有蛋糕蠟燭，卻有一桌子我最喜歡吃的菜餚。
高中那一年，您病重入院了，那時候，您已經多病纏身，矽肺、氣管炎、哮喘。我知道，您的這些病都是操勞過度帶來的。那一次入院，是因爲流鼻血，您用紙堵住鼻孔，又從嘴裏流出來，送到醫院，血算是止住了。我看着躺在病牀上的您，面色蠟黃，神情暗淡，兩鬢髮絲也不知什麼時候染上風霜。母親，那是您嗎？您怎麼能這樣蒼老？您，怎麼能這樣憔悴？您光潔的面容，您奕奕的神采，您抖擻的精神，都去了哪裏？如果子女的成長換來的是您的慢慢老去，我寧願，一輩子不要長大，只要母親您能永遠年輕、永遠康健！可是時光啊，它爲何聽不見我的`心聲，依然悄無聲息地溜掉？而母親您卻不顧醫院發的病危通知書，堅決讓我進學校，並安慰我您會沒事，要我好好學習。
畢業了，無所事事的我在家閒着，悵然若失的心情都被您看在眼裏。在那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您輕喚我，沒有多的語言，只是一句“來，幺兒！”臉上又是那樣奕奕的神采，我像一隻乖巧的貓咪依偎在您的懷裏，把頭放在您雙膝上，眯着眼，一切憂愁消失殆盡。每天早上都要坐在矮凳上，您站着爲我梳頭，梳起兩個高高的羊角辮。在那溫暖的春光裏，您輕擁着我，手指一遍一遍劃過我的髮絲。我已長髮及腰，十九歲了，母親，您還把我當做您手心裏的寶。我多想留住那一刻的溫馨，就像留住每一個燦爛的春季。而春天常來，母親您又在哪裏？
哦，母親！
有您的日子，我是快樂的百靈鳥，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母親，至今我仍記得您戀戀的目光，您不捨的面容。當婚車一輛一輛停靠在門前，當我被接親的隊伍擁簇着送上車，我看見，您的眼裏閃耀着晶瑩的淚光......
哦，母親！
您那麼寵我，爲什麼還要離開我？給我那麼深厚的情感，爲什麼又帶來這樣難以割捨的痛？
別讓我悲傷！
別讓我疼痛！
別讓我哭泣！
還是讓我回到夢中吧，就像回到小時候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