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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光陰可以重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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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來越不喜歡過年,覺着過年真是累。自從送走了父母,年就更平淡起來。人家忙着回孃家,我就清冷地坐在家中看電視,一直看,一直看。電視裏的節目很多,卻記不起來到底看了哪一個。

有多少光陰可以重來散文

對於年,寄予的童年的希望很遠了,童年時還盼着穿上一件新衣裳一雙新鞋或是吃上一頓水餃,在屋子裏張貼年畫,在竈臺上寫上幾個竈神符。都是很好的記憶,牀腿上還有一個個春字,標誌着過春節吉祥如意。

現在就沒有那麼多事了,常常是在年要來的時候就惆悵,也常聽身邊的人說,是越來越沒有年味了。

但是關於年還是有許多記憶的,畢竟與年打了三十幾年的交道,也多少知道了它的好處,隔着窗紙有層霜花就貼在年的身上,很仔細也很微妙。母親常說,年是專門給孩子的。因爲孩子盼着長大一歲,長高一些能看到更大的世界。還是少年時的年是快樂着的,比如說跟在大人後面拜年,看踩高翹,擡四老爺,鄉村節目與名堂多得很,還來上幾場年間社戲來上一次捅擠又熱鬧的年集。

多少年沒看到這種景像了,似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趕年集是我盼望的事,跟在母親身後,她提着一箇舊式皮提包,裏面有她省着花的錢,是包在一個細細的薄膜紙裏的,一層層地裹着,有時是用煙盒紙卷在裏面,總之,那裏面有她辛苦了一年的財富,她準備把它花出去。買一些年間有的物品,家人的新衣,乾果,桃樹枝之類。但她買東西很小心,恨不得把一角錢分幾半來花。我眼睜睜地看着她從一個攤位逛到另一個攤位,跟人講完了又偷偷溜掉,不是嫌人太貴就是說人家的東西不好,桔子小了,柿餅白霜不好,衣裳不是不合眼光就是太大太小,總起來說我認爲她是捨不得把錢痛快地交給人家。我在心裏嫌她小氣,卻從不敢說到她面上,她會很嚴厲地教訓我,說掙錢不易,得小心着花,仔細着花。跟在她的身後,總看着人家的孩子插了花,也買了稱心的玩意兒,她卻無動於衷。她卻跑到戴着眼鏡的書畫攤上,買小人書。《地道戰》、《紅旗譜》、《白求恩》、《從奴隸到將軍》等等,買來掏錢我就撅着嘴,我不喜歡那些東西,自那時我覺着她偏疼着哥哥們,這些都是來滿足哥哥們願望的。我試探着要她給買個皮球或是女孩兒喜歡的花花綠綠的小木頭人兒,她就嘮叨着,買那個做什,不能吃不能喝,淨花光滑錢。還說,你這孩子不懂事。有時她也會心軟,給我插一兩枝花,可總認爲她是花了便宜錢,沒有人家插來的花花瓣多色彩全,不好看,就跟在她身後嘟着嘴,她也不理睬我,同行的嬸子大娘打個圓場說,一年就一次,就給她買些吧。母親是個執拗的人,心底也是堅硬的,對於那圓場也不軟心。倒是小姑細心,在我轉回家時,總有些驚喜給我,小玩意似乎都是從小姑的手裏得到的。

有時我會想,她不是我親生的媽,也有嬸子大娘逗我說你媽在大海邊賣蝦皮,在心裏就更嘀咕。只是後來才明白,我是從那些小人書裏得到了益處的,她花的錢纔是沒白花。

過了年集一週就是新年,舊時的新年很古板也很神祕,幼時不明白,母親爲什麼要把家中所有的地方都插上桃枝,並且把我準備裝吃的東西的口袋都塞滿那些稀奇古怪與我不相干的玩意兒。我掏出來,她又塞上,並說這是好處,有了這個一年都平安了,那時,年年母親的期待就是另一年的平安呵。在新年之前兩日,母親都要辛苦地打掃衛生,清除一年的污垢,她說這樣第二年才過得清氣,不渾濁。之後就要做豆腐,用地瓜熬糖油,再就是排上長隊等着炸大米花,她總用黑乎乎的地瓜糖與米花做成香甜的米花糕,那是過年時用來打牙祭的最好的食品。裏面通常是加了花生仁,面炸丁還有芝麻等材料,吃起來香脆可口。一般是嬸子大娘來幫忙,一張長木桌,一把利刀,一口鍋,還要適中的柴草,大家就在竈前忙起來,做這東西講究火侯,糖若是老了嫩了都不上口,大多在出鍋一兩分鐘內就得按平實,方整,這樣才密實,切起來利刀,用刀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孩子們可以拿着儘管吃。她總是將它存在瓷缸內,說那很能保鮮到新年後的.二月二,那時就不用再做了,她總是做上滿滿的一缸。有時吃膩了,母親就罵我們欺天,說舊時的年根本沒這個吃,吃樹皮,咽野菜是常有的事,還說得對得起老天爺的造化,有吃有穿就不錯了,還要什麼?她的願望是很容易滿足的,只要我們都平安都凍不着,餓不着,心裏就安穩了。

通常到了三十的晚上母親還是忙着,她把草紙打好,到除夕好發紙,然後擺好供品,等着祖宗回來過年。準備了香,還有香爐等等。她的腳總在我眼前晃,覺着她的勤勞是過年最大的景色。

想着那些年過得,也是窮出來的內容,沒有錢相對一些東西來得難些,就覺着有意思,比如忙着準備食物,想盡辦法給孩子做上一件新衣。記着還是九歲那年,到了初一早上該穿新衣了,我還沒有一雙新鞋,我就嘔着母親不肯出門,還暗暗掉眼淚,她邊說過年不能掉眼淚,尤其是在初一的早上。我就是不聽,就是要新鞋,說她小氣,一雙鞋也捨不得給我買。母親在櫃子裏拿出父親給她在外地捎回來的一雙她擱置了幾年沒捨得穿的皮鞋給我換上,在腳前頭塞上一些棉花,走起路來纔不掉。她邊說,本來你大姑說給做一雙,誰想她病了沒做完,鞋底都納好了哩,過了年娘再給你買成不?你千萬不哭,娘也不打你,過年不能捱打。周圍的嬸子也說,是,是,是,你娘說得對,過了年再買一雙新的,先穿這皮鞋,這鞋好看比誰的都貴都好哩。我穿着母親最心愛的皮鞋過了年,直到我上了學我才知道那年是我家最困難的時候,母親一直爲這事內疚着,總說,那年,俺家蘭蘭還是穿着俺的鞋過的年。

年一個一個地在那樣平淡的日子裏走掉,父母雙雙去了自己築就的天堂土屋。算來,送走父母已有六個年頭。現在年又來到眼前,過年真的成了心事。但總要一年年過的,現在的人生活好了,過年也無須再辦下成堆的年貨,也無須將新衣準備着初一再從櫃中拿出,現在是日日着新裝了,天天吃香甜的食品,很自然的事。過年還有二十幾天吧,只盼着那幾天的假期,能歇歇腦子,清理清理一年的情緒,屋子卻沒啥可打掃的。過年的味道真的變了,連孩子也說,過年有啥好的?我只好對她說,過了年就是春天了,多好,冬天過去,就有了希望。孩子卻說,那春天以後就要上一年級了,她也擔心着長大,現在的孩子對年真的淡了。

只是活着就是希望,過了年見了春天就見着生機,昨天又見海嘯的圖片,在平安面前,也該知足了,生命是一年對着一年的永久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