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的啓示-散文

兒子的小學語文課本中有一篇題爲《釣魚的啓示》的課文，其大意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在鱸魚捕撈開放日的前兩個小時釣到了一條罕見的大鱸魚，鱸魚是珍稀魚種，肉味鮮美，價格不菲，這意外的收穫，自然使孩子欣喜異常。可是，與孩子一起釣魚的父親卻要求他將鱸魚放回湖中，孩子在經歷了一番激烈的心靈掙扎後，終於徹悟，將鱸魚放生。在這位正直的父親心中，嚴守規定，拒絕利益的誘惑，不投機取巧佔有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做人的道德底線。要知道，大多數人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面前都是很難做到不爲所動而情願放棄眼前的既得利益的，由此可見，這位父親的確是個可敬的人。

事實上，對此不以爲然的肯定大有人在，他們或許嘴上不說，但心裏自有一個永遠不變的小算盤：如果一個人刻板地堅守所謂的道德底線，不僅會因此喪失許多難得的好機會，而且還會給人留下笑柄，人財兩空，是很划不來的；見機行事纔是真英雄。我們當然可以說這種人目光短淺，唯見小利，只在乎一時的得失，自然大事不成，但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他們所信奉的那套邏輯風行天下，是很難被更高一級的邏輯所取代的。

在這個世界上，上述的兩種人各行其是，互爲不恥，幾乎無可調和。

我倒是有另一種想法：在那個釣魚的故事裏，如果那個孩子晚兩個小時，趕在鱸魚捕撈開放日已經到來的時候釣到那條誘人的大鱸魚，那位正直的父親還會讓兒子放掉它嗎？按照那個更高一級的邏輯來推想，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吧。既是我應得的，還有什麼理由放棄呢？如果一個人連並未突破道德底線的東西也可以放棄，還有誰能夠理解他？取我份內的東西，是道德的；連份內的東西也不取，是超道德的，也即反道德的，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僞道德。因此，在現實世界裏這樣的.人幾乎是不存在的。

我取我該得的，道德的人以此爲行事的原則；我取我該得的，不道德的人以此掩人耳目，以此爲爭名奪利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因如此，所以你去看，在這個世界上，以同一個理由爭奪同一樣東西的事情是多麼地司空見慣。至少總有一個人是錯誤的吧？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人竟然分不清哪些東西屬於自己，哪些東西屬於別人呢？人性的弱點啊，暴露無遺！

有那麼多的人喜歡釣魚，並且大有愈來愈多之勢，好像人是專爲了釣魚而生的。我不釣魚，自然不甚明瞭釣魚的好處，關於釣魚的好處都是道聽途說來的，諸如鍛鍊身體、修性怡情、增進食慾等等。在我看來，無論如何，如果釣魚者總釣不到魚的話，只怕誰的閒情逸緻都堅持不了多久，早扛着魚竿奔魚市去了。誰敢完全否認釣者其意在魚呢？釣魚所帶來的全部情趣，都在魚兒上鉤的那一刻淋漓盡致地得到體現。生活的全部意義似乎都可以映射在魚兒上鉤的那一刻，這恐怕纔是人們如此喜歡釣魚的真正原因。姜太公釣魚其意不在魚，而在等待，這種境界比一般的釣者不知高了多少。人們習慣於到生活裏追求和等待生活，而到池塘邊等待魚兒上鉤，這就是俗人和智者的區別了。智者釣大魚舍小魚，庸人釣不到大魚，只好到池塘邊碰一碰運氣，滿足一下也能釣到魚的樂趣了。歸根結底，釣魚總是小兒科，沽名釣譽纔是真本領。

人被魚的美味所誘惑，因而拿起釣竿去釣魚；魚被釣餌的美味所誘惑，因而才成了人的盤中美味。難得道理不就是這樣簡單嗎？無論是什麼，無論他被什麼所誘惑都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不要以爲魚越大越好，如果釣到鱷魚鯊魚，把你拖進水裏，就很難說誰是誰的美味了。在現實生活裏，這樣的例子不是比比皆是嗎？人們總是爲失足者慨嘆：悔之晚矣！悔之晚矣！誰又可曾爲自己想一想：什麼是我的結局？

但願釣魚這行當儘早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