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的隨筆散文

那晚兒子撒潑，小腦袋狠狠地撞在我胸前，一陣錐心的疼痛瀰漫全身。 一個恐怖的信息傳到大腦中：五年前協和醫院的教授就告誡我：“最多一年複查一次。”三年前婦幼的教授告誡我：“最多半年複查一次。”而今三年半過去了，我卻不曾去過醫院！是乳腺增生更嚴重了？還是那個可疑的包塊長大了？

一直認爲身體是自己的，自己很健康。一直認爲醫院，是個能不去就不去的地方，自己遠遠沒到會倒下去的那一刻！看着懷中不諳世事的孩子，一個恐怖的念頭傳到大腦：“如果孩子沒有媽媽怎麼辦？！”一夜無眠，大腦中閃現出無數個如果……

次日清晨，媽媽在我的召喚下急急趕來。那份擔心，那份牽掛深深地刻在滿臉的皺紋裏。我笑着對媽媽說：“緊張什麼呀？我只是每年例行體檢呢。媽媽幫我帶幾天孩子就可以了。你看我沒瘦吧？白裏透紅吧？一年才感冒一次呢！”媽媽長吁一口氣說：“嚇死我了！沒事就好。”

我匆匆安排好媽媽和兒子，翻出陳放已久的病歷匆匆趕到醫院。醫生翻開病歷很驚愕地看着我：“你三年多都沒查？”“是，很忙。”我像犯錯的小學生一樣低聲爲自己辯解。“你們這些人啊，拿命當兒戲呢？！”醫生慨嘆着爲我初步檢查了一下，然後開了彩超單子，然後親自領着我來到B超室交代醫生：“先給她做檢查吧。”忐忑地躺在牀上，腦子裏纏繞着無數個如果……

“滴滴！”機器發出一聲儘管微弱，但卻很刺耳的聲音。儘管不懂醫術，但直覺告訴自己那是報警聲！果然醫生仔細地、反覆地在那兒探查着，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醫生到底還需要多長時間。那個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折磨。

門，終於被排隊等候的病人推開了：“醫生，我都快憋死了！求求你快一點吧！”“好吧，再忍一忍。”醫生一臉歉意地安撫病人，然後很嚴肅地對我說：“你到大醫院去複查一下，那裏設備更先進一點。”我接過那一紙清單，木木地掃了一眼：雙乳增生性改變，右乳囊性結節，左乳實性包塊，雙側腋窩多個增生小結……儘管不懂醫術，但我知道那意味着醫生擔心的是什麼。我竭力掩飾內心深處的那份緊張和不安，依然一臉燦爛地把單子交給醫生。醫生表情凝重地批評我：“還笑呢，叫我怎麼說你好呢！去同濟或者協和去複查吧。”“醫生，我20號考駕照呢。可以考完再說嗎？”“我的老天！你還有心思考駕照呢！真是服你了！”看着一位與我不相干的醫生的表情，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回到家天色已晚，看着日益衰老的媽媽和年幼的孩子，一顆堅強的心被無數個如果揪得痠疼……

終於，我拿起電話請求教練另行安排考試時間。一夜無眠，也一夜堅強的沒有掉淚。

次日清晨，我擠進早行的班車。看見別人家的女兒攙扶着父母出行，看見別人家的母親護送着孩子上學。一顆堅強的心，終於被無數個猙獰的如果擊得粉碎！剎那間，淚如雨下……

再次來到醫院，再次接受更多的檢查，再次和許多跟我一樣，被無數個如果折磨着的女人們站在一起，等待醫生的一紙宣判！當我前面那個年輕的女人拿到最終的確診單子時，她的身體在顫抖，她的聲音也在顫抖：“醫生！我的孩子還沒養大呢！”眼淚刷刷落下——她的、我的、醫生的、後面的女人們的……

感謝上蒼！我的.結果最終排除了乳腺癌的可能！那一刻，我躲到醫院的某顆大樹下，任憑壓抑了很多天的淚水嘩嘩的流淌……

我想，如果我是。那麼，我首先就會失去一個母親最爲驕傲的，最爲自豪的器官——是它哺育了我們的寶貝！我想，如果我是。那麼我就會失去一個女人最爲驕傲，最爲自豪的曲線——是它賦予了女人無窮的嬌媚！我想，如果我是。那麼我會掉落一頭飄逸的青絲，緊接着光潔白皙的肌膚也會變得乾枯槁瘦！

我想，如果我是。那麼我年邁的父親母親，如何能承受再次喪失愛女的傷痛？我想，如果我是。我即將長大的女兒，如何獨自面對她的高中、她的大學、她的婚戀、她的生兒育女？我想，如果我是。那麼我僅僅兩歲多的兒子，如何一天一天，一點一點的長大？誰給他準備剛入學的新書包？誰給他說說媽媽才能說的心裏話？我想，如果我是。誰能像我一樣關心那個沒權、沒勢、沒錢、沒貌、沒心、沒肺的老公？

我想，如果我是。我該埋在哪裏？儘管在武漢生活了二十年，但的的確確不大喜歡這個城市。男人粗魯，女人霸道。道路擁擠，漢罵成堆！我想，如果我是。我是不是該埋在婆家的墳地？那個偏遠陌生的小村，我豈不成了孤魂野鬼?我想，如果我是。我倒是想回到家鄉，但出嫁的女兒，好像沒有葬回家鄉的道理？

所以，如果我是。我只想要一束玫瑰花，伴着我，飄飄灑灑融入滾滾長江裏······

最後，如果我是。我會留下我健康明亮的眼角膜，我想留下一雙漂亮的眼睛，默默的注視着，我還留戀着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