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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盡頭是我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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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城市到老家的這條田間土路上,隔着高聳人云的樓尖、焦急等待的紅綠燈、長長的鄉村公路、生硬頂腳的河石路

小路盡頭是我家散文

春節可以不回家,母親安排清明節一定要回來給祖母掃墓。母親說出的理由是:春節是大家的,祖母是自己的。這話或通或不通,隱喻曲折,可這個理由已經足夠充分。

在清明節這天傍晚,我與這條既熟悉又陌生的小路相遇,一步一步小心謹慎地量過去。左手邊是油菜花純淨的黃,右手邊是麥苗兒豐腴的綠,路面上是紫雲英貪婪的紫

這是一條僅能拉過架子車的路。這樣的路在惜田如命的農民眼裏,已非常奢侈,它僅會出現在通往一片足夠大的莊稼地的中間,或說有足夠多的莊稼需要它承載運輸時,它才能存在。對於田塊與田塊之間已被犁尖削得猶如鯽魚脊背寬、若隱若無的地界小埂來說,已顯得大氣與從容。在播種與收割這大段空閒的時間裏,小路異常安靜地生長着一節一根的巴根藤,半邊綻着藍色花瓣的半邊蓮,被春風吹得僅剩下光桿的蒲公英、蒿、艾、貓爪草、紫雲英

我突然想起很小的時候陪大人去河邊洗澡時,發現大人們都是腳踝比身子黑,以致後來我發現土生土長的農家孩子,幾十年後的今天腳都沒有生在城市長在城市的白,我陡然間在這一刻釋然了:我們童年、少年兩個人生時代,從春末到秋初是沒有穿過鞋子的,那腳的顏色,是野徑上草色一直浸染到骨子裏去了的,是無論走到哪裏都要終生攜帶着的,這一下競溫暖了我許多年來那冰冷的鄉愁。

這些雜草,掩映不住路心兩腳來寬的白,這是結結實實的泥巴的白,這需要汗水澀澀鹹鹹地浸透,腳步反反覆覆地踩踏,莊稼沉沉重重地下壓,這需要歲月厚厚實實地積澱。這是土,已如石頭堅硬,已有了玉的色澤,即使落雨,也不起泥漿,滑、潤,溜溜地滑。家鄉的老人把這樣的路心叫作油鹽小路,是不是辛勤地往來於莊稼地裏,鍋裏就有油、碗裏就有鹽呢?

這樣的小路,頭應該起於村莊,尾應該是扎進莊稼深處的`。我朝着路頭放目,原來凸起的莊臺已不復存在,是高高的大王湖防洪大堤。路頭的左邊,正在爆黃的鑽天楊,點燃着農家白色樓房的生氣;右邊散亂的坍塌着土坯牆,沒有人面,院子裏的一株桃花,寂寞地守候着屬於自己的花開。這路頭正對着的,曾是我祖母和小叔住過的地方。我拍下菜花的黃、麥苗的綠、紫雲英的紫和小路盡頭的夕陽,微信分別發給遠在深圳的小叔的三個兒子。

三弟回:“大哥,太美了,在哪兒拍的?”

我默然,他離開這裏時才蹣跚學步。

二弟回:“大哥,這野花野草老家遍地都是,在羅湖公園要60個大洋一張門票呢?”

我知道,儘管二弟在這裏未度完童年,還是有記憶的。

大弟回:“大哥啊,小路盡頭是我家!”

我一下子熱淚奔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