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點眼淚給自己
香山中學九年級六班：何姍
故鄉的確是個讓人留戀的地方，並不是因爲太多的依山傍水，有的只是些許的零散的記憶和舊事而已。回故鄉，我往往是以一個旅人的身份，匆匆的來匆匆的去，興許我生就是一個瀟灑的人吧。
那天，在清理舊物的時候，偶然翻到窗下的那個箱子裏的本子，定格在末頁的目光，嘴角輕輕的畫上一個弧度。那是這樣一句話，說夕陽時分帶來憂傷。我雙手掩了臉，許久，指縫中有溫熱滲出，這讓我想起了暑假的許多個黃昏。黃絨一樣的陽光照在陽臺上，那是一天相對靜美的時候。我獨自一人靠在門邊，那是自從她告訴我們我的曾祖父快不行的時候，我就一直愣着發神的動作。從我記事起，曾祖父就離開我們了。所以自然沒什麼話說的，和他明顯的過分生疏。我想，距離的確是不能產生美的，不然，怎麼到此刻他去世，我都沒太多的傷痛。守在他的牀前，她輕輕的爲他梳理頭髮，幫他換上壽服，穿戴整齊後，他通知了我的外公。外公早已哭的不成樣子，像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的心被揪了一下，一條生命已經劃過這個世界，親人們的哭聲包圍了我。只有她，卻還只是逗留了幾滴熱淚。天將近黑了，四處傳來蟬鳴的呻吟。我起身去喝水，便看見她不在，我匆匆的經過曾祖父的房前，看見她落寞的身影嵌在空牀邊，低低的抽泣着，嘴裏還似乎喃喃自語。我發現她越發像個孩子，漸漸的哭聲越來越淺，最後便也掩着臉含着淚睡着了。不知道他是否看見了她念着的人呢？
從我記事起，最常見的就是她的白髮和淚眼。她沒有最慈祥的笑容，有的只是無盡的淚水。她沒多少機會管我，那時我竟不知道外婆對於我來說是什麼。上小學的頭幾年，她常常來看我，只要看見我，她的眼角總是溼溼的，每次問她爲什麼，她只是回答，那是愛。小時候的我並不懂，只是以爲她太柔弱了，遇事就好哭。一次我和鄰居小孩玩跳繩，由於我極爲好勝，要和別人爭着玩，那個孩子便把我推倒在地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哭，她看見了，也只是過來陪着我哭，抱着我哭。要說她有讓我反感的地方，就是她的眼淚了。不管什麼時候，遇見我就哭，這讓我從心裏不舒服。別人家的孫子孫女回家，當外婆的都是樂得合不攏嘴。而我的她，迎接我的永遠只有眼淚。
恐怕因爲她的眼淚吧，我不太喜歡和她在一起，每次母親讓我去探望她，我都是一推再推，找了無數的藉口。但是她和我卻不同，她常常來看我。一次，我放學回家，遠遠的看着她在家門口，和母親在寒喧着什麼，不一會兒就匆匆地離開了。我知道，她要趕回去照顧生病的外公。還記得，小時候她餵我吃糖，輕輕地撫着我的頭。現在我離開了她，雖然她經常來找我，但我卻經常是怔怔地看着她的背景發呆，或看着那背影漸行漸遠。她間或擡袖抹一下眼角，輕風吹動她亂蓬蓬的白髮。每一次我都看着她的背景消失在街角的拐角處。不期然間，她的背影卻走入了我的夢裏，卻是那樣的清晰。
我到了城裏，讀中學了，見她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我常想起她撫摸我頭髮的情景，她的手雖然粗糙卻很溫暖。
現在，我對她的思念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在這種思念中，不知不覺間眼裏就溢滿了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