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墓碑散文

中元之夜，綽影婉約。我站在街頭，想給父母燒些紙錢，無奈哪也買不到燒紙。店主告訴我，今年講究文明祭祀，根本不讓賣，就是買到也不讓燒，你沒見社群幹部全體上崗呢。我茫然四顧，全然不見往年滿街的紙蝶青煙盤旋飛舞。禁不住喟然長嘆。夜深人靜之際，點一盞明燈，敲響鍵盤，飛出一串串思念，祈禱我那在天堂的父母一切安好。

驀然覺得那個地方變得很近，近的就像在眼前，伸手可觸。那是把手貼在黑色理石光滑碑面的感覺，那是對父母生命化為另一種形式的感知，那是在十幾裡地以外的墓園中屬於他們那一塊的長眠之地，那也是活在我心中一隅，埋在我心靈深處的一座墓碑。

十二年前盛夏的午後，天悶得沒有一絲風，我的心臟忽然覺得陣陣發緊，難受和不安。是不是病重的母親……儘管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但最害怕和揪心的那個時刻還是來到了。當小妹直著嗓子喊我到醫院時，我的大腦一片虛空，恍然在夢中游走。見到母親停止呼吸發黑的嘴脣，緊閉的雙眼還掛著兩滴淚痕，我不禁熱淚洶湧，撕心裂肺，緊緊抓住靈車不放手，根本無法相信她真的離我們而去。直到家裡擺上她的遺像，供上一碟碟果蔬，和一縷嫋嫋飄蕩的燃香青煙，讓人感到已然是生死暌違。但情感自有自己的執拗，面對岩石一樣堅硬的事實仍然不願相信，遲遲驅散不盡那一陣陣襲來的恍惚。

就在母親病重時，我們選擇了距市內不遠的一處墓地，它面向東南，背倚重巒疊嶂，群山環抱，綠樹成蔭。燒頭七的日子，父親不顧我們的勸阻，說啥也要到墓地看看母親。之後，便回回跟著我們到墓地上墳。在母親燒三週年的時候，我們勸他不要再來了。父親向我們保證，只去這一回。臨走，他坐在母親墓前，用手不斷地摩挲著碑面，喃喃地說，我也快到這裡了。話一出口，我便覺得有些不吉利，趕快拿話岔開，可還是不幸言中。兩個月後，在一個秋風飄墜落葉之時，父親猝然倒下，再也沒有爬起來。

父母的結合雖是舊時的封建包辦婚姻，但兩人經歷了風雨磨礪，為了家庭和孩子，相濡以沫。當年17歲的母親嫁給了19歲的父親時，兩人性格迥異，樣貌相差也大，父親並不看好這個婚姻，不久一人就到省城謀生。沒有生活來源的母親自立自強，硬是考上了銀行幹訓班，成為一名國家幹部編制的企業會計，贏得了父親的尊重。以公家利益為重，不貪不佔是父母的職業堅守。他們不僅在生活上為兒女釋放無盡的愛意，更是從小就教育我們不貪佔小便宜，母親常說，不貪不佔，走得長遠。這至理名言使我在職場上得到驗證。

一直耿耿於懷的是，父母為兒女勞碌一生，可我卻沒能好好陪陪他們。儘管他們不願意給兒女添麻煩；儘管我那時工作特別忙，沒有星期天和節假日；儘管我不吝錢財為母親治病，但這都不足以成其為心安理得的藉口。特別是退休後，隨著年齡的增長，愈發成為我心中的一大遺憾，每每想起便心裡虛空。記得那時我抽空看病重的母親，沒坐一會兒，母親就擺手示意讓我走，別影響工作。他們一直以孩子的'進步成長而驕傲。他們希望兒女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做人。那時我太執著於工作，現在想來，子欲養而親不在，真是追悔莫及。

夜空靜謐，繁星點點。捻亮一縷心香，拜祭父母。我相信，此時父母正在天上望著我們，他們的目光一直追尋著扯著我們。我的眼前閃現出當年他們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我的心靈和他們息息想通，我的血液裡湧動著他們的堅韌、奮發、向上的責任和擔當。今後的日子，我會謹遵他們的教導，沿著他們的足跡走下去。這大概就是一代一代精神的傳承。隨著歲月的更迭，哀傷將不復洶湧和持續，但緬懷會在心中年復一年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