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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娃兒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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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娃兒是秦光堂的小兒子,按輩份,他該喊我“嗲嗲”(爺爺)。那時候,我們在生產隊大晒壩裡玩耍的時候,他還小,就像黃瓜剛起蒂蒂。

四娃兒散文

四娃兒讀書不得行,照大家的說法,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小學還沒讀畢業,就整死也不去讀了。對他來說,讀書比干任何事都還要惱火的。

後來他去深圳打工,每月工資能拿三千多塊。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這工資的高度,對我們當老師的而言,無異於珠穆朗瑪的了。我的工資每月才三四百塊,不及他的零頭。我心裡湧起一股濃濃的悲哀,像村子每家每戶煙囪裡冒出的炊煙。枉自比他讀了那麼年的書,枉自學問比他高那麼多,看來孟子說的“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話算是白說了。不過轉念一想,我們當老師的,工資歷來都很低。也許是因為人們把老師供到香火牌牌上,歷朝歷代的煙熏火燎,薰成了春節裡那些黃亮亮臘肉,完全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了。看來老師什麼時候能從香火上走下來,他們的工資可能才會高起來的。

不過,我對四娃兒拿這麼高的工資是持懷疑的態度的。我覺得要麼他是在吹牛,要麼他是在幹非法的勾當。他一個小學生,肚子裡有多少墨水,就像我們說有些讀書不得行的學生,倒吊在樑上三天三夜都倒不出一滴墨水來的一樣。這沒有知識,也就沒有本事,憑什麼拿這麼多錢。可見那時的我把知識提升到了我站的香火這高度了。現在我明白了,知識其實是不值錢的,就像村子裡滿山樑的泥土不值錢一樣。值錢的是能力,我們這兒有這麼些說法,“為人不學藝,挑斷箢篼系。”“家有家財萬貫,不如薄技在身。”這“藝”和“技”就是能力。後來,四娃兒回來時,我曾問過他是做什麼手藝的,怎麼這麼來錢?

四娃兒說他是做沙發皮套的。那時的沙發是很高檔的,只是“散入春風滿洛城”,還未“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我這才相信了。

想不到四娃兒竟然炒了老闆的魷魚。村子裡的人都認為四娃兒瘋了,放著那麼高的工資不做,他倒底要做什麼呢?

四娃兒說,他們先前是三個人做,他們三人是師兄弟,大家技術都差不多,配合得很默契,所以拿的工資高。現在,老闆叫他的一個親戚到他們這兒來當學徒,叫他們三人帶著,而工資卻是與他們平分的。他們覺得這很不公平,三師兄商量,都不給這老闆幹活了。於是,大家便走人,炒了老闆的魷魚。村子裡的人聽了,都說四娃兒還是讀書太少了,不懂人情世故的。這是親都有三顧,那老闆照顧自己的親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有人又問,這多了一個人,你們又每月能拿多少錢?

四娃兒說,只有三千來塊了。

三千來塊還嫌少啊!在我們這兒,你就是去搶都搶不到三千來塊呢!問的人直搖頭,覺得四娃兒這是錢多燒的。

四娃兒回來前,跟家裡寄了一萬多元錢,他的父親秦光堂把修房子的磚、石頭都買好了。準備把農活忙過就動工。

現在四娃兒回來了,秦光堂便叫四娃兒自己來修。

四娃兒沒修房子,他全身心都撲在了打牌上。他說他要好好耍兩年再出去打工。聽他這話,好像他在外面很累很累似的。

四娃兒的父母即便自己累得毛辮子不沾背,也不會喊四娃兒去地裡幹活。四娃兒父親秦光堂在修龍江水庫的一個涵洞時,因為塌方,被壓在了涵洞裡。也算他的`命大,好幾個都死在了涵洞裡,他卻活了下來。命雖然保住了,身子卻落下了殘疾。他的右手,只留下了大拇指和小拇指,像一彎月牙,走起路來也是一瘸一拐的。因為他是工傷,每月有幾十元的補助。雖說秦光堂身子已殘疾,而他仍然拼死拼命地幹活。村子裡的人看見他幹活,都覺得不忍心。有人看不過意,就對他說,叫你四娃兒來幹這些活,反正他在家耍起的。

秦光堂不知是賭氣還是什麼的,他說,等他耍,看他能耍到什麼時候。

大家聽他這麼說,也不好再勸的了。

四娃兒好像是八字上沒生有打牌的命,他打牌是十打九輸。不過,他好像把打牌當作是娛樂,不在乎輸贏的,每次輸了錢都樂呵呵的,好像是他贏了,別人輸了。

四娃兒在家耍了一年不到,他帶回的一兩萬塊錢就這樣耍光了。

我們都勸四娃兒出去打工,不要放著一門好的手藝不用,太可惜了。

四娃兒答應起話來倒是挺爽快的,可他好像只是答應著,並不行動。

四娃兒的兩個師兄聽說四娃兒在家耍著的,就打電話來叫他去,說他們當老闆了,請師弟去幫忙,決不會虧待師弟的。我們覺得這機會好,又勸他去。可四娃兒不去,說大家是師兄弟,他當老闆,我卻替他打工,這面子往哪擱?有人回他,你那面子值幾個錢,有錢才是大哥呢!可是四娃兒就是這樣固執,說不去就不去。

後來,四娃兒已欠了一屁股的債,照大家的說法是滾不動了,他才去成都打工。

四娃兒在成都乾的是老本行,工資也比較高。不過他還是愛打牌,還是輸多贏少。看來要四娃兒不打牌,除非把他的手爪爪砍了。

四娃兒在成都打工最大收穫是他帶了個老婆回來。有老婆管著他,四娃兒比過去稍好了些,不過打牌還是要打。大家都說,等今後有小孩子了,他也許才會不亂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