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筆稿費的散文隨筆

當我平生拿到第一筆稿費時，欣喜之餘想給自己的文學生涯留一個有意義的紀念。想來想去，最後決定給母親買一件衣服，於是在網上選定了一件休閒夾克。母親是我人生的第一位啟蒙老師，她知道我這生喜歡什麼、追求什麼，所以我這次給她買衣服，她沒有推辭，欣然接受了。

幾天後，母親打來電話，卻全然沒有了早時的開心，期期艾艾地對我說：“夢夢，你別再寫文了。你姐姐說長期寫文對身體不好，而且你寫了那麼長時間、花費那麼大的精力才得那麼點稿費，不值……你姐夫也說，一個女孩子家整天趴在桌上寫啊寫的，沒有那個男人會喜歡的……”

我告訴母親，讓她儘管放心好了，我既沒有把寫作當成正當職業，寫作也沒有花費我多少精力。我是在業餘時間寫著玩的，就當是玩琴一樣玩心情罷了。

掛了電話，心底突然冒出一句話：“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眼前驀然浮現出第一次在江山發表詩歌時的情景。

我從小喜歡閱讀，但受條件的影響，除了自身的課本外，只能看姐姐初中、高中的語文課本，偶爾偷著瞄瞄《三國演義》、《射鵰英雄傳》之類的書籍（那還是父親從別人家借來的。）有時也趁姐姐寫作業時悄悄翻一下她從同學處借來的書籍，其中汪國真詩集中的幾首詩我還工工整整地抄錄在筆記本上，直到現在依然記得其中的詩句：不要相信許諾/許諾是時間結出的松果/松果儘管美妙，可有誰能保證不會被季節打落/機會憑自己爭取，命運靠自己把握/生命是自己的畫板，為什麼要依賴別人著色？

喜歡歸喜歡，懵懵懂懂的我還是沒能理解詩中的真正含意，也最終沒能把握住命運而中斷了求學之路。等到再一次拿起筆開始寫作時，已是歷經滄桑後的'中年。記得註冊江山後的第三天，赫然看見我的詩歌《今生只想這樣伴你白髮如霜》發表在西風社團的首頁上，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滿心的歡喜掛在臉上。同行楊姐得知後不勝感慨，說：“這是好事！那還不趕緊回家告訴家人炒兩個菜祝賀一下。”那時，我並不知道江山就是個大眾文學平臺，還在為自己的文章發表開心了好一陣子。

我從不奢望這份愛好能得到家人的支援，但是又多麼希望把這份喜悅分享給家人。下班後，我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還是把這訊息告訴了另一半。卻不料得到的是滿臉不屑與鄙夷：“嘁！看來我們家要出大作家了？今後我是不是得叫你楊老師或者楊作家呢？”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一轉念又想起編輯老師熱情的鼓勵、空間文友們的肯定和楊姐的話語，不禁自問：她一個目不識丁的農村婦女尚且知道文化的重要，將三個子女都供養成了名牌大學生且留學於美國新加坡，我為什麼不可以堅持自己的追求呢？霎時，一股熱血湧上心頭，胸中又激盪起了少時的文學夢想。

隨著對文學知識的不斷深入理解，才知道自己當年對文學的認知是那麼的淺薄和幼稚，但同時也慶幸當年的那份幼稚，如果那時我真知道文學如此博大精深，我是否還有勇氣繼續自己的文學夢想？但可以肯定的是，文字帶來的那份開心是任何事物無法比擬的。我用文字記錄著我的悲喜，我用文字敘說著我的夢想。從此，一顆漂浮的心好像找到了歸宿，安寧而祥和。

如果後來沒有看到鐵凝的《文學照亮我們的生活》那篇文章，此時的我一定還把記錄自己的心情當成是文學的含義。是鐵凝的那段話讓我對文學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她說：“一個時代的文學如果不能夠折射這個時代最重大最根本的問題就難以成為經典，一個真正有出息的作家必須將自己的文學生活同不斷髮生變革的社會生活、同人民群眾緊密聯絡起來，必須在自己的作品中反映現實的特質與歷史發展的趨向。在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由此而衍生各種複雜矛盾下，一個作家應該思考怎樣用文學方式真實而深刻地抒寫我們的時代。”至此，才恍然明白了文學的真正含義，明白了文學的特殊使命。

聯絡起經常翻閱的現代經典作品《平凡的世界》，才懂得路遙先生把自己的一生、自己的靈魂融進了文學，直至奉獻了生命，才使得這部作品成為不朽的閃光之作。先生倒下了，倒在了自己畢生追求中。但是我想，先生在去往天國的路上一定是微笑著的。因為做這一切以前，先生一定沒有拿稿費衡量過值與不值，他也一定不敢肯定他的心血一定會成就矛盾文學獎。否則，他不會一邊抽著劣質的香菸，一邊啃著冷饅頭來寫這部長篇大作，他首先想到的應該是他的生命由此得到了拓展和延伸。

我不苛求親人認同我的思想和追求，但是也不想因此讓它成為我追求的阻力。我覺得寫作既不像姐姐所說的一項苦差事，也不像母親認為的只要肯寫就成功了。我認為，塑造一部作品的過程，其實也是塑造作者心靈的過程，這是一場現實與唯美的較量，這是一場自私與真善美的碰撞。唯有這樣的文字，才能散發出人性的光芒，也唯有這樣的文字，才能照亮生活。雖然這個過程很累很辛苦，但是相對於真正喜歡文字的人來說這是心靈又一次歷練後的昇華，是一場精神視覺的盛宴。

值得慶幸的是，我的堅持終於贏來家人的支援和理解。每次文章發表後，總能及時看見哥哥姐姐的留言鼓勵。讓我更為感動的是，當我的詩歌在電臺朗誦播音時，父親母親緊緊地把手機抱在懷裡，聽了一遍又一遍……

站在文學這片浩瀚的星空下，我也曾妄圖擷取一縷星光來妝點我潔淨的心靈小屋。但我深深知道，我只是星空下的一粒微粒子，渺小而卑微。那麼，惟願我的生活能在文學的餘暉下增一份豐盈，添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