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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時候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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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記得,四年前,她第一次站在這所大學面前,看著這扇並不比她家院門大多少的校門和這扇門頂上鏽跡斑斑的“江城大學”幾個字時,她就曾立下誓,這四年,絕不戀愛。那一刻,陽光像水一樣照著她暗淡的。

年輕的時候散文

那天,夏雪一個人,拖著重重的行李,走在這個狹小、擁擠、破舊、甚至有點髒的校園裡。她感到無比的失落、委屈。這不本該是我要來的地方,她想。然後她就想起一個她不願想起的人,一堆她不願想起的事。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用噪雜的打鬧聲、歡笑聲、謾罵聲將她淺淺哽咽的聲音一點點壓低下去。她看著陽光下自己輕輕搖晃的瘦弱的影子,突然感覺自己無比的渺小,彷彿一不小心,影子就陷進了塵土裡,再也找不著了。

夏雪不知道,就在她覺得自己最渺小的時候,一個人正在背後靜靜地注視著她,就像注視著一個掉落到凡間的,看著她的一襲白裙子,就像一樹梨花,柔一弱、淡雅、美麗得不可比擬。他輕輕地跟在她的後面,看著她哭泣時一聳一聳的肩膀,他突然感覺到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好像她的肩膀每抖動一次就會凋落一地梨花,淹沒在塵土裡。

他叫張楊,和她一樣的大一新生。

曾經有很多次,夏雪花很多很多的去回憶,回憶自己的大一,可她的記憶似乎在那一年斷層了。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那一年,她一直在另一種回憶當中。似乎不管她願不願意,那一段很長很長的,她的記憶都一直停在她最、最刻骨銘心的地方。

那年她十七歲,高三,那晚的月光真的很好,清晰得就像她和他身旁的路燈一樣,清澈、溫暖、明亮,似乎還有著淡淡涼涼的芳一香。他們就這樣牽著手,一直走下去。他們聊著天,看著燈光把彼此的影子拉長縮短再拉長,他們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走到看不見的時候。他擁著她,她倚在他的懷裡。她抬起頭看著他青青的下巴,他把頭輕輕地傾下,她把腳尖輕輕地踮起。很多年後,她忘記了很多人、很多事,可依舊能清晰地記得他嘴脣的味道,涼涼的,就像那晚的月光。

那年高考,她考得很差,差得除了復讀,她沒有其他的任何辦法。他考得其實也不好,可他說不願意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了,隨便找了個學校,就去了。

復讀那年,她學得很辛苦。她是一個很有的女孩,她有她的驕傲。她希望,一年後,她能帶著自己驕傲,站在他的面前,言笑晏晏。有時候,月光好的夜晚,她會一個人出來走走,一樣的月亮、一樣的燈光。她會不自主地把左手輕輕抬起,靜靜地握住一段記憶,握住記憶末尾的另一隻手。路燈下面,偶爾也會有一個男孩牽著一個女孩的手,慢慢地走著,就像那年的他們。這個時候,夏雪會想起一首歌,一句歌詞,“你走後,依舊的街道有著青春依舊的歌,總是有人不斷重複我們的事”。夏雪突然間會覺的自己有些老了。那年夏雪十八歲。

夏雪每個週末都會接到他的電話,那是夏雪一週最開心的時候。他有時候會跟夏雪提起一個女孩,一個他現在的同學。他笑著說,這個女孩對他很好。夏雪也笑著說,那你有本事就跟她好唄。他就在電話那頭嘿嘿地傻笑。

有一天,他說,夏雪,我最近有一段時間有點忙,可能沒法每週打電話給你了。夏雪笑笑說,沒事,反正我也快高考了,高考後就有時間了。放下電話,夏雪突然有點心痛。

具體過了多長時間,夏雪現在實在想不起了,她只記得那段時間,她常常想他,想他的時候她就會覺得胸口很疼,一陣一陣的。她感覺疼痛一次比一次明顯、一次比一次厲害。於是,高考前的那個晚上,這一年來,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她怕她毫無預兆的電話會影響到他的生活。

她拿起話筒,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悲傷,她輕輕在話筒邊長長地“喂~~~”了一聲,她家的電話他是知道的,夏雪想。另一端傳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喂,誰啊?”夏雪覺得自己想哭,可她忍住了。夏雪說:“是~是我啊。”夏雪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一抖。“到底是誰啊,快說啊。”那邊的聲音顯得極不耐煩。夏雪再也忍不住了,她一直不敢的事現在她不得不信了,眼淚像泉水一樣向外湧一出。“啪“的一聲,電話就掛了。

第二天,高考。考場外,陽光熾一熱,知了聲嘶力竭。教室裡,安靜如水,夏雪心痛如錐,一道題,看著看著就模糊了。

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夏雪蹲在護城河邊,他們曾經走過的路燈旁,大哭了一場。她知道,她什麼都沒有了。燈光像發一絲一樣,柔軟地撲在她不斷聳一動的肩上,一如一年前的那些個晚上。護城河裡的`水,波動如淚。

第二天,填志願,夏雪在所有學校中選了一所離家最遠的,希望用最遠的距離來切斷最痛的記憶。

其實,就在大一,很多年後,夏雪記憶斷層的那一年。有一個人,一直在默默看著夏雪,從開學的第一天,夏雪一襲白裙走在校園裡的時候,他心底最深的那個角落就已經被觸一動了,有陽光在搖晃。他就是張楊,那年他二十歲。

夏雪住梅園七號樓411,張楊住梅園八號樓509。張楊早上起得很早,刷牙、洗臉、洗頭。東方剛矇矇亮,天空還深藍如海,他就站在陽臺上,看著對面樓上411模糊的窗臺,其實窗臺裡有拉得緊緊的窗簾,他什麼也看不見,可他還是每天在那兒呆呆地看很長時間,窗簾背後有他牽掛的人。

後來,張楊知道了很多。比如,夏雪總是在早上七點十五左右去食堂吃飯,總是在吃完飯後順便去水房提水,總是在七點四十到材料館五樓的陽臺上讀書,中午總會在十一點四十左右揹著書包,和另一個同學一塊,路過月牙廣場前的那片花池。總是在晚上七點半左右出現在外語學院自習樓510教室靠近中間窗戶的那個座位……

因此,如果張楊有空,能一抽一出一些時間,他總是會提前三兩分鐘出現在夏雪馬上要出現的地方,然後,等待著一個擦肩而過。張楊這樣做,只是想多看夏雪一眼,不過有時候張楊也會想,如果有一萬次擦肩而過,其中的一千次夏雪可能會看到他,一千次以後,夏雪也許會記住他這張熟悉的面孔。再以後,也許,哪天夏雪無聊的時候,腦海裡會突然間出現這個熟悉的身影。想到這兒,張楊就笑了。這些事再怎麼瑣碎,再怎麼讓人累,他都毫不遲疑。

張楊知道,每週六,陽光燦爛的時候,夏雪都會在材料館502那個大教室,坐在南面向陽的大窗戶下,戴著耳機,靜靜地看一本書。

材料館是一個相對來說偏僻的地方,週末的時候,人就更少了,大大的教室,不過兩三人。張楊會坐到夏雪的那個教室,坐在最後一排。張楊看著夏雪的背影,陽光從窗外像瀑布一樣瀉下來,夏雪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又鋪上一層晶黃的陽光,張楊看著夏雪微微抖動的長髮,就像鋪滿星光的銀河。夏雪看著書,從上午坐到夕陽變涼的時候。張楊就一直坐在夏雪的身後,看著時光一點點打薄,就像慢慢薄下去的溫度。

天氣說冷就冷了,長長地出一口氣,緩緩升起的水汽就哈住了眼鏡。樹葉從四周向中心一點點枯萎,然後就像雪花一樣墜一落了。

深秋的早晨有時是會起霧的,張楊早上站在陽臺上幾乎就不能看到對面了。那天早上,一樣的大霧,張楊從水房出來,剛把簾子掀起,夏雪就從霧裡迎面走來,就像從夢裡走來,張楊掀起簾子的手就停在那兒了。夏雪看看張楊,覺得很眼熟,很面善,就笑了笑,感謝的。

日子一點點過去,自習室裡也有些冷了。週末的材料館,大大的教室,只兩三個人,就更冷了些。張楊帶了副羽一毛一球拍,走到夏雪面前,說:“一塊打會兒羽一毛一球吧,自習室有點冷”。說完臉就紅了。夏雪扭過頭,看看張楊,很驚詫,愣了一下,說:“對不起,我在看書呢,不太想打”,就歉意地笑了笑,轉回了頭。張楊就晾在了那兒,滿臉通紅。

後來,夏雪總感覺有些抱歉,於是再見張楊的時候,她會很禮貌地笑笑,就像這笑能替她道歉似的。再後來,他們還會互相打打招呼“這麼早就來上自習啊!”“是啊,快考試了,要臨陣磨一槍一了”。

又是一個週六,夏雪坐在教室裡,手機震動了一下。那是一條長長的短息,簡訊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們一切都重新開始,好麼?是一個夏雪手機裡沒有儲存的號碼發來的,可夏雪怎麼可能不熟悉這個號碼呢?它早像一顆釘子深深紮在了夏雪的心裡,時間越長,鐵鏽越多,動一下,疼的就越厲害。夏雪沒有哭,她覺得她的淚在高考後的那個晚上就已經流乾了。夏雪想,有些事沒法重新開始的,然後就把簡訊刪了。那一刻,夏雪覺得無比的孤獨,就好像她刪掉的是自己的過去。

夏雪走到張楊面前,說:“你球拍帶了麼?咱們打會兒羽一毛一球吧。”張楊抬起頭,遲疑了一下,說:“你等著,我現在就回去拿。”夏雪本來想說,沒有帶就算了。可張楊已衝出了教室。

那天夜裡,張楊怎麼也睡不著,他站在陽臺上,一直看著對面。儘管他什麼也看不到,他還是開心地看著。半夜了,突然下雪了,下得好大。張楊看到雪花在橘黃|色*的路燈下,像白蝴蝶一樣輕輕飛舞。張楊跑回寢室,拿起手機,又跑回陽臺,看著他剛剛知道的夏雪的號碼,激動地摁下三個字:下雪了。

從這以後,江城連著好些天,大雪都沒有停,多年不遇。厚厚的積雪阻斷了寒假回家的歸路。江城大學是一個很不知名的學校,所以這裡的學生大多都是本地的,像夏雪這種來自千里之外的,鳳一毛一麟角。

從江城開往夏雪的那條鐵路因積雪不能通車了,夏雪要在學校耽擱一段時間了,直到雪化通車的時候。張楊家在市郊,離江城大學很近很近,即使步行也不過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他每天早上步行來到學校,晚上再步行回去,就為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從他家到學校是沒有直達的公交的。

材料館已經封樓了,全校只剩下一座自習樓還開放著。學校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只有一些要考研的還在這兒堅持。夏雪坐在那座自習樓的510教室,想,也許只有我一個人是大一的吧。這個時候,張楊就坐在後面角落裡的那個位置看著她的背影。

雪停了,雖然天還是沒有轉晴,可對於交通已經好多了。很多路線都通車了,可夏雪回家的那條路還是毫無動靜。510教室的人一天比一天少,直到有一天,考研結束了,夏雪才發現,張楊就坐在她後面的不遠處,教室裡就只剩他兩個了。

“你也沒回家啊?你家住得很遠麼?”夏雪有些好奇。

“不是啊,我家住得很近,所以在學校就相當於在家了。”

夏雪有時候也會很想家,畢竟,離過年是一天比一天近了。想家的時候會感覺很孤單,孤單的時候,夏雪就往後看看,看看教室裡還有另外一個人,就好了一些。

夏雪回家的那條路線終於通車了。那天傍晚,夏雪臨走的時候,對張揚說:“明天我就不會再來了,我可以回家了。”

“恭喜你啊,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你,以後這教室就剩下你一個人了,你也別太用功了。”

“幾點的火車啊?”

“上午九點十分的。”

“那,你行李多麼?明天需要我去送送你麼?”

夏雪愣了一下,說:“哦,不用了,我行李不多,一個人就可以了,謝謝,再見了。”

第二天,夏雪揹著個書包,在火車站,人流湧動,熙熙攘攘。夏雪突然在火車站的西出站口看見了張楊,他正焦急地東張西望,眼神落在夏雪身上,就停住了,然後就笑了。

夏雪很奇怪,為什麼張楊現在會在這兒。

夏雪問張楊:“你來接人麼?”張楊搖了搖頭。

夏雪又問:“就你一個人?”張揚頓了一下,使勁點了點頭。

夏雪還想問些什麼,可這是火車站的鐘表報時了,已經九點了。

夏雪連忙說:“我得走了,要不就趕不上了”。張楊又點了點頭。

夏雪轉身就走了,周圍人來人往,聲音噪雜,夏雪似乎聽見張楊在對她說話,可聽不清楚,回過頭,張楊還站在那兒。夏雪已經沒時間去問張楊他到底說了些什麼,朝張楊揮揮手,急忙就又轉身走了。

張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夏雪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其實,剛才張楊說的是,夏雪,我喜歡你。

開學後,天氣漸漸暖和了。陽光越來越好,春深了。張楊能看出來,夏雪不開心,一直都是。可張楊什麼也不說。張楊覺得有些話不適合他說。對於夏雪而言,他還只不過是一個不太陌生的陌生人。

夏雪有時候會想,這個男生怎麼會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習慣呢,真是很巧合。夏雪覺得有些親切,就像在異地碰到了一個老鄉。天氣好的時候,夏雪的心情一般也會好些。心情好的時候,夏雪有時候會想,那個叫張楊的男生看起來挺面善的。

張楊買了輛自行車。張楊喜歡騎著車子在陽光下閒逛的感覺。那天,週五的下午,張楊騎著車子路過一家書店的門口,這是夏雪常去的書店。張楊下意識地朝書店門口看了一眼,就看見夏雪從書店走了出來。

張楊笑了,說:“又來逛書店呢,真巧。”

“是啊,真巧。你做什麼呢,還騎著車子?”

“哦,沒事,今兒下午沒課,閒逛。”

“這車子看上去挺新的,你的?”

“嗯,剛買的。”

場面沉默了下來,張楊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停了一下,就說:“今兒天氣挺好的。”

夏雪看看張楊,笑了,說:“你沒話找話呢,我先走了。”

夏雪剛轉身,張揚說:“你有空麼?我帶你一塊逛逛吧!”

夏雪回過頭,笑著說:“好啊。”

很多年後,張楊仍舊清晰地記得這個場景。張揚覺得,這麼多年,這是他在夏雪面前最勇敢的一次,也是最開心的一次,在後來很長很長的日子裡,他都沒有再如此輕鬆地過。

那天下午的陽光真好,那時暮春的陽光。陽光暖得就像小時候的手,春風就像女的哈氣慢慢吹過臉龐。校園裡有很多樹,枝葉繁茂,鬱鬱蔥蔥。月牙湖的水輕輕盪漾,就像夏雪鋪滿笑容的嘴角。

其實夏雪是開心的,看著月牙湖的水,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笑容。可她總不願承認,自己這樣輕而易舉地就開心了。就這樣,坐在張楊的後面,一件平常的事情,聽張楊講一些話,她就可以笑得合不攏嘴。她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快就從傷痛中恢復過來,不該這麼快就能忘記那個曾經傷害她那麼深的人。就彷彿這麼健忘對不起那麼深的一份傷。

可時間的推移和張楊的努力還是讓生活逐漸輕鬆起來。

盛夏,那天週六。夏雪還在材料館上自習,張楊還在夏雪的後面,只不過兩人的距離近了些。窗外,烏雲忽然像洪水一樣湧來,太陽瞬間被遮住。然後大瓢潑。

中午雨還沒停。夏雪站在樓梯口躊躇,說:“這咋辦?雨還不停。”

張楊從書包裡拿出一把傘,遞給夏雪:“給。”

夏雪看看張楊,說:“你知道今天會下雨?”

“不知道。”

“那你帶著傘!”

“有備無患。”

“把傘給了我,你用什麼?”

夏雪話剛落,張楊又從書包裡拿出一把,撐開。

“你怎麼有兩把?”

“你那把是雨傘,這把我平時當遮陽傘用。”

“你怕太陽晒?”夏雪有些疑惑。

“不是,給車子用,怕晒爆胎。”

“胡吹吧你”,夏雪笑了。

兩把傘,兩個人,並肩走在路上。雨太大了,路面上都積了水。

“待會兒再走吧,路上有水,沒法下腳”,張楊說。

“待會兒,待會兒水就更大了。”

“水再大些我能游過去。你不信?真的,我小時候還拿過校游泳比賽一等獎。”

夏雪笑而不答。

張楊覺得這樣不行,就故意嘆了聲氣,說:“唉,可惜現在不行了。”

果然,夏雪看著他說:“為什麼?”

“頭太大了,一到水裡就往下墜,身一子扛不住。”

夏雪笑得雨傘亂顫,說:“你還別說,這麼一看,你頭還真大,以前怎麼就沒注意呢!”。

張楊接著扯:“因為以前不是夏天。小時候游泳遊多了,結果腦子進水了,熱一脹冷縮,一到夏天,頭就格外的大。”

夏雪的傘翻了過去,張楊忙把自己手裡的遞上去,然後就想起一段書裡的話:曾經在雨夜,三輪車的油布篷掛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裡的世界小得多可愛,而且躲在警察的轄區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隻手裡握一隻纖纖的手。臺灣的雨季這麼長,該有人發明一種寬寬的雙人雨衣,一人分穿一隻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

和張楊在一起的日子是開心且輕鬆的,輕鬆得讓夏雪覺得不真實。想到這兒夏雪會想起以前的那個他。過去那些經歷讓夏雪覺得生活不該一直沒心沒肺地開心,幸福不該如此沒有負擔,這讓她覺得自己生活得輕描淡寫、不著痕跡。她總是固執地以為,生活中總該發生一些刻骨銘心的事情。

就在大二開始,校園裡桂花開得正香的時候。有一個人對夏雪發簡訊說,做我女吧。

那個男生早夏雪一屆,大三,是校學生會文藝部的部長,整天戴一黑框眼鏡,唱歌不錯,第一次見他,是大一下學期,學生會辦一個叫演講與口才的活動,夏雪跟張楊一塊去湊熱鬧,文藝部長在臺上慷慨陳詞,大談,一副指明燈的樣子。張楊轉過頭很不屑地跟夏雪說:“我最恨人戴黑框眼鏡了,斯文敗類。”

“是嫉妒人長得帥吧。”夏雪笑著朝張楊撇撇嘴。

“是啊。”

夏雪瞥了張楊一眼,笑著說:“年輕人,犯不著這樣吧,你這心胸可不如你頭大啊。”

文藝部長講完話,就隨便點著這個那個,一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樣子,問,學妹,對於大學生活還有什麼困惑的地方麼。然後就點到了夏雪。夏雪正跟張楊貧嘴呢,一緊張,就說:“學長,你為什麼要戴一黑框眼鏡?”

文藝部長有些意外,扶了一下黑框,說:“哦,這個,這個我倒沒仔細想過,我本人比較喜歡黑色*,顏色*比較樸素,這可能跟我的性*格也有一定的關係。”

場面靜了下來,有些尷尬,張楊背過身笑,文藝部長看著夏雪,一本正經地說:“同學,你還有其他的問題要問麼?生活、學習方面的。”

夏雪搖搖頭:“沒了。”

後來,活動結束後,文藝部長下來跟夏雪聊,還要了她的手機號。談的內容,夏雪早已經不記得了。因為怕張楊會覺得尷尬,夏雪隨便應付幾句,就跟張楊一塊離開了。

這以後,一直沒聯絡,大約過了半個月,夏雪突然就收到了這條簡訊。夏雪很意外,就回簡訊說:我們還不怎麼熟,彼此也不瞭解,你開玩笑的吧。文藝部長:我是認真的,我相信一見鍾情。

其實夏雪不討厭他,第一印象,除了覺得這人有些裝、太正經外,其他的都還不錯,人也長得不錯。只是夏雪不是很習慣這麼突然的方式。

那天夏雪想了很多,想到她高三的那位,想到那些傷痛。現在那些傷痛逐漸消逝,因為張楊的存在,很多的慢慢掩蓋了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夏雪喜歡跟張楊在一塊的生活,日子像山泉一樣輕快、叮咚地流過。可夏雪不希望,自己的戀愛也是這樣,雖然輕快,卻了無痕跡。夏雪覺得,自己的戀愛不能像日常生活那樣平淡。無論開心還是悲傷,都要刻骨銘心一點。這樣才對得起自己的年輕。

夏雪想,青春這麼短,要用五彩繽紛的色*彩開得更加絢爛。這種感覺張楊給不了。

就在那天晚上,文藝部長做了一件讓她更意想不到的事。晚上九點多的時候,他在梅園七號樓下,點著幾百根蠟燭,圍成一個大大的心形,自己站在心形中央,抱著一束玫瑰,仰頭,對著寢室樓大聲喊:“夏雪,我愛你”。一遍遍地喊。七號、八號樓的女生男生都聽得一清二楚。很多人都跑到陽臺上來看,對於一貫無聊、八卦的學生。這個場面實在激動人心。夏雪的室友,一個勁兒地圍著夏雪起鬨,“夏雪,你太幸福了,要是有男生這樣追我,我死都願意”、“況且還那麼帥,又是文藝部長,又那麼有才華”、“你要是不答應,可就太傻了”。

其實夏雪對這男生說不上喜歡。可像其他女生一樣,夏雪也喜歡這種眾人矚目、轟轟烈烈的感覺。一個長得帥、有才華、備受女生關注的男生,以這麼一種方式追求她,讓她覺得很有面子,很驕傲。在這個年紀,一點點虛榮不算是缺點。可夏雪是不會僅僅因為這些而答應一個人的。她有自己的原因。

最終,文藝部長很多次撕心裂肺地喊叫之後,在室友門的慫恿下,夏雪從樓上下去了,伸手接過玫瑰。

整個過程,張楊在陽臺上,看的一清二楚。如果那個女生不是夏雪,或許張楊根本不會在陽臺上,呆這麼長時間。張楊對於這種方式,這個場景,一直是很不屑的。張楊覺得,喜歡是一個人的事,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沒必要弄得眾人皆知,而且影響別人的生活。有些話越是叫得聲嘶力竭,越顯得蒼白無力。就像煙花一樣,盛開的越絢爛,消逝的就越快。

可夏雪接過玫瑰的那一剎那,張楊突然覺得很自卑,在文藝部長,那個他第一次見就很鄙夷的人面前。那時一種找不到理由的自卑。

第二天早上,在麵包店買牛奶的時候,剛出門,張楊一抬頭,就看見了夏雪,手裡捧包奶,看著他笑。

張楊笑笑,指著夏雪手裡的奶說:“小一姐,你喝的牛奶裡不含三聚氰胺吧。”

夏雪白了張楊一眼,說:“先生,你喝的三聚氰胺裡不含牛奶吧。”

張楊很誇張地笑了。

夏雪問:“你早飯就一包奶?”

“是啊,正減肥呢。”

“別呀,你要是減肥,誰陪我一塊兒胖啊。”

張楊瞥了夏雪一眼,說:“你諷刺我呢,就你,瘦得跟一節能燈似的。”

“不是,我主要是覺得你頭大,再減肥就不協調了。看上去就跟一臺燈似的,還不如現在帥。”

“你現在是越來越貧了。”

“近朱者赤嘛,是吧?”

“是近墨者黑吧。”

然後是一段長長的沉默。

最終還是夏雪開口了,“張楊,我想跟你說個事。”

“說吧”。其實,不用夏雪開口,張楊就知道是什麼事。

“我談戀愛了”,夏雪,低下頭,把聲音也壓得低低的。

“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在陽臺上都看到了。”

“你會生氣麼?”

“不會,談戀愛是好事,我要是有機會我也談。”

“你會從此不理我麼?”

“不會,你都想哪兒去了,我還不至於那麼小心眼。不過可能不能像以前那樣了。你有男朋友了,我得避避嫌。”

“我不許,不許你躲著我。”

“我不會,你好好談吧,要不人家那幾百根蠟燭就白搭了,得好些錢呢。”

夏雪笑了。

週五,晚上,張楊回家了。以前的這個時候,他是在學校的,他不希望,夏雪突然要見他時他卻在家。可現在不一樣了。

張楊開啟電腦,意外看到一封電子郵件,夏雪發來的。

張楊:

在家吧。以前,為了陪我,好多個週末沒有回家了吧。

好幾天沒見你了,就像過了好些年。沒有你在我身邊,我過的完全是另外一種生活。我早已經習慣了和你一起生活的節奏和方式,突然改變,很不習慣。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吧。

去年寒假,你在火車站對我說,你喜歡我。我聽到了,只是故意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歡我。並且,喜歡得很辛苦。有些辛苦,我看在眼裡,更多的痛楚,則隱藏在你的心裡。說起起來,我也覺得很愧疚。

我一直沒跟你說過,我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受過傷,傷得很重。你肯定早已經看出來了,在大一,我不開心,很壓抑。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為什麼不開心,只是盡力讓我感到溫暖、輕鬆。那些我不願意提及的事,你從來不追問,我很感激。正是因為你,我開始像別人一樣快樂地學習、生活。你陪我走過了一段最暗淡的日子。或許,以後我會慢慢忘記你講的那些笑話,忘記我們共同生活的那些,甚至有一天,也許會忘記你的模樣,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種感覺,淡如水的快樂、輕描淡寫的溫暖。

我知道,你不會生我的氣,但你肯定會傷心。你一定想知道,為什麼你向我表白時,我假裝沒有聽見。而那個文藝部長向我表白,我卻答應了。

其實,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最快樂、最輕鬆的。就是因為一直都那麼輕鬆,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讓我感覺我們像是生活在虛構的裡。在我面前,你就像是個可愛的孩子。還有,你脾氣太好了,彷彿永遠不會生氣。其實這些都是你的優點,認識你那麼長時間,我看不到你有任何缺點。但正是因為這些,讓我找不到能夠依靠的感覺。就像看到一朵美麗的花兒,雖然美麗,但太柔一弱了。

我知道,你有些討厭那個文藝部長。你討厭他的做作、虛偽、一本正經。他的確有不少缺點,但對於這個年紀的人,這些缺點,都是可以原諒的。況且,他有他自己的優點。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切讓我感覺真實、可靠。

那天晚上,他以那種方式向我表白。我知道,你肯定對此很不屑,甚至鄙夷。你覺得那樣太表面、太虛張聲勢了。可對於我這個年紀的女孩,誰不想轟轟烈烈一次呢。

不管怎樣,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假如,有一天,我的生活失去了陽光。我第一個想念的一定是你。跟你在一起,我就像生活在童話裡,真的很。

祝你一切都好。

夏雪

張楊看完這封信,他沒有哭,只是靜靜地走出房間,走到陽臺上。深秋的夜晚,空氣清涼如冰水,夜色*深藍。一彎新月斜掛天邊,宛如一張笑臉。那一瞬間,張楊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很多,年輕懵懂的時光,一眨眼,就過去了。天空顯得無比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