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的散文

“咚咚咚”，門被敲得山響，一下想不起是誰會這樣。開了門，一看才知道這聲音的名符其實。“哦，師姐。請進。”她手裡拿一包東西，穿件多年前的工作服大褂，站在門前。“敏在嗎，我給拿點兒臘肉來，有點兒鹹，你們吃的時候就別放鹽了。”邊進門邊說，師姐手裡的那袋臘肉也不見鬆手。“嗯，她到蘭州，過年看爹媽去了。我知道，這個臘肉炒著吃是不能放鹽。”我竟然沒說一聲謝謝，就伸手把她不鬆手的臘肉接了過來。

“今天立春了，你都在家忙什麼啊。”我順手把臘肉放進冰箱。師姐永遠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過去上班也是風風火火的。不看就能想像得出，她要進了伙房，還不得倒瓶子翻罐。她說話更是那樣，“突突突”跟機關槍似的。正像她口頭禪說的“我他媽地才不管別人怎麼想，我把憋在心裡的話說出去再說。”當然，像她這樣嫉惡如仇愛憎分明又直率的人，絕對是沒有壞心惡意的，但是說話不分場合，不管別人接受程度，好多時候也令人反感側目。就像她接下來跟我說的事，我就說，你說的一點意義沒有，純屬讓你兒子媳婦不舒服。“我才不管他們呢！”這時候，她又跟小孩子一樣任性倔犟。

她是這樣說的。

“我知道他們要去武漢休假，要去看望她的父母，我就早早去跟兒媳說了憋了我一年多的話。我說，‘你們父母，你家的人都看不起我兒子，也看不起我們家。你們結婚這麼大的事，他們沒有一個表示一下心意的。你回去告訴你爹媽，他們實在做得不對，我心裡對他們太有意見了。如果我跟他們見了面，還會跟他們說的。’”他大兒子是一年多前結婚的，兩個都離異再婚，都不容易。結婚的時候我去了，確實沒見到媳婦的孃家人。

“你這樣說有什麼價值呢？我想，你這話你兒媳絕對不會回家跟他父母學的，你也就是覺得有點兒不滿人家家的做法而已，但這也是好事，讓你兒子在他岳父岳母面前沒有什麼虧歉；這也讓你媳婦總在你兒子面前矮禮，不也是件好事？況且，你的意見本身不是缺他們表示的那點兒禮物，而是覺得氣不順。你有什麼不順呢？只要你兒子媳婦恩愛，你就什麼都是好的了。”

“倒也是的。”聽到我直言不諱，她到平靜了。我當然早就知道師姐的毛病，有什麼話沒地兒說，瞎琢磨，有時候不一定能想合適。但是也別小看了她，以為她直通通的脾氣，就沒有生活藝術。這不，她給兒子媳婦講這話的時候，就是選了離回家半個多月前。“我想了，這話要是在人家快走的時候說，就不好了。讓人家路上都不舒服。而早些說了，合適不合適的，他們也消化得差不多了。這不，他們走之前我買了東西拿過去，他們還像孩子似地高興。你說，他們都30來歲的人了，咋還跟孩子樣，把那些小吃什麼的趕忙往包裡裝？”

“這說明，他們很高興你送他們。你不希望他們高興？這也是你的孩子們聰明的地方。再說，你不有時候也跟個孩子一樣？像孩子一樣，多好的事啊。”

“就是就是，我也就這樣說說。孩子總是長不大。”

“我現在又想啊，讓兒子將來跟我走。今天他打電話來，說跟媳婦去武漢軍轉辦看看，我說他沒出息，跟女人走怎麼行。我將來去小兒子那兒，讓大兒子轉業了也跟我一起到小兒子那個城市裡。我要爭一爭，不能就這樣讓兒子跟媳婦走了。”

我心裡極其清楚師姐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她這一生，最成功的就是兩個兒子，而生活的困苦，曾經的艱辛，也能從兩個兒子今天的幸福裡反襯出來。大兒子出生三歲多，愛人就去世了。通過報紙找了一個男的結婚沒半年，又因男人精神不正常而離散，但已經有了第二個孩子，她咬緊牙關不要男人的一分錢，自己頂著壓力生養了又一個兒子。可以相見，孩子小的那些歲月裡的日子她是怎麼扛過來的。現在，孩子們大了，學有所成了，而她不得不讓歲月把她磨得憔悴。

但我嘴裡卻沒有同意她爭兒子的說法。“你爭什麼？只要你兒子幸福，在哪裡都好。兩個兒子在不在一起，他們都是親哥兒們，好兄弟，他們無論在哪裡都會相互幫助支援的。而且，你現在爭也有你的私心，想天天看著他們。現在，你應當學著離開他們點兒，讓他們能獨立走好自己的路，而你也過好你的生活，保重你的身體。有時候你想的東西，不一定符合生活現實。想想可以，非要怎麼怎麼，就沒什麼必要。他們在哪裡能生活不好？你應當相信你的孩子的能力。你在哪裡不能生活？你有工資保障，啥時候也不用孩子們的經濟支援。”

她沉默了一會，說，“倒是，兒子的婚姻到是很幸福的，他們兩個也特別相愛。有時候都有些過分愛了。”

“還過分愛？”我還是頭次聽母親說兒子愛的事情。

“是的，我去他們家，以前兒子跟我挨近了坐在一起，我看兒媳的眼光就像有嫉妒的神態。後來我也不跟兒子坐一起了。兒子沒反應，我去了還喊我讓我跟他挨近些，我就坐邊兒上說行了行了。好像兒媳特別不願意似的。兒子是我的，我也想挨著他近點兒。但我也不能讓媳婦不高興。你說，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確實，可能是敏感了，也可能是真的這樣。你兒子當然是你最親的人，但同時也是兒媳最親的.人，你們之間有這樣的看法，太正常了。不過，為了你兒子好，就儘量少到人家小家庭裡去。只要你兒子兒媳相愛，就是過分愛，也是好的啊！”

“你說的也是啊。所以，現在我也去的少多了。過去是單位分菜，我經常送過去。現在沒菜，我就少去了。”

“這就好了。你現在是苦盡甘來，該享福了。要學會享福呢。別捨不得穿，更別捨不得吃的，像那個誰誰似的。”那個誰誰也是單位的一位退休職工。他條件很不錯的，但一年到頭沒見穿過件新衣裳，整天弄得像個修理工似的。

師姐嘴咧著笑，露出豁開的兩隻門牙來。看得出，她那笑是從心底裡出來的。“你說也許是真的。兒子都對我特別好。小兒子過一段就寄東西來，大兒子前幾天又給我買件一千多的衣服，還給了一千多的卡，讓我去買東西，我看了，也沒什麼可買的。”

“行了，你別捨不得就行。你看你這兩兒子，聰明，能幹，帥氣。還有什麼可說的？現在，就等著給小兒子辦事了。”

“嗯，小勇說物件有點兒高，這回他可能是看上了。女孩一家到是都通過了。我跟他囑咐，千萬別住在一起，有啥不合適了兩個人都好弄。下一步，就想給小兒子把房子弄上，名字寫上我，讓他們辦事。我的戶口過去了，大兒子不就可能跟我去一個地方了嘛。”

“想法倒也是對的。看你兒子的想法吧。能到一起當然好，不能到一起，到女方父母那邊，也不錯的。”

“看情況吧，想的不如變得快。”師姐再不堅持，但看得出，對兒子的驕傲，讓她咧開的嘴很難合攏。

打春了，再過幾天就是蛇年春節。想著告辭而去師姐的故事，真為她今天的幸福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