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查分散文

儘管那時候的想法，所有的細枝末節都深深地印在了大腦的溝回裡，但我沒有想到在一年後才兌現這一切。一年前的下午四點鐘前，天開始毫無預兆地下起雨。不是這個季節綿長而溼熱的梅雨，而是輕爽爽往大地上撲，還有愈演愈烈之勢的雨。天色暗的不像話，昏黃不清的空氣裡瀰漫著暗流湧動的氛圍，我儘可能打消心頭不切實際的想法，它們卻露出爪牙往四面八方匍匐而去，又拖著末端渾身無力又顫慄不止我的身體。

父母坐在整個屋子裡我最喜歡的那間房屋裡開啟電腦。那間房屋靠近院子，雖然本身體積很小但有一扇大型的落地門。透過那扇落地門我見過太多的畫面，或是大雪紛飛或是陽光四溢，都與房間裡淺黃色的木質傢俱搭配地不可思議，唯獨此時顯得極不和諧。雨點往被天色刷上黑漆的地面落去，屋裡若沒有開燈還顯得通透些，此時卻像是把所有混沌不明的色彩和情緒全部關在了屋裡。

我本能地朝樓梯上跌跌撞撞地跑去，往書房跑去。我想找一本書，一本貫穿了我童年和少年時代的書。名字叫做《綠山牆的安妮》。尋找這本書與當時的氣氛混合起來也是極為怪誕的，然而——只因為我曾在書裡讀到過安妮考女王學校在家等待錄取結果的橋段。彼時我的腦海裡只有那個場景，我瘋狂地呼喚著心中的那個黛安娜——我需要一個人跑到鎮中心的火車站去，去取那份寫滿了錄取資訊的報紙。我不希望這項任務由我的父母完成。

我跑進書房，不顧外界發生的一切，在一排排書櫃上開始搜尋。沒有，哪裡都沒有。我痙攣地停下雙手，這本書我可能是借給了妹妹，現在在她的家中，不在這裡，不在我身邊。我跑下樓梯，妄圖在其他地方尋找——沒有，哪裡都沒有。

我扶著樓梯扶手剋制著不讓自己癱坐在地上，但內心已然瀕臨決堤。我忽而想起《金閣寺》——一本貫穿了我少年時代和青年時代的書，我開始再次往樓上狂奔。我覺得自己此時已置身在大夥熊熊燃起的金閣寺，而我——溝口，無法說出內心想法的少年——跑過第一層的法水院，第二層的潮音洞，一心想著第三層的究竟頂，想要在這樣的時刻與金閣寺一同葬身火海。

而當我拼命敲打著找不到書的書櫃門，溝口則拼命地敲打被鎖上的究竟頂房門。進不去。被堵上的不是生路，是死路。秒鐘一下一下地走著，我覺得生命的大限已而近在眼前，而我卻被莫名在盡頭被攔下。這種瀕臨崩潰的絕望與撲面而來的接下來的生命在一瞬間壓的我喘不過氣。

"來看看吧，這樣的分數——"

父親的語氣在我看來竟然有一絲哂笑。什麼樣的分數？！我無處發洩的暴戾瞬間打翻，漏了一整屋——反倒使我默不作聲。

我現在冷靜得很。隨他去了。

我慢慢下樓，走回我最喜歡的那間屋子。看到自己的孤零零一條分數顯示在空蕩蕩的螢幕上。

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