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獸三章現代詩

【一】清晨 我在陽臺邂逅一隻麻雀

用玻璃、紗窗和窗簾包裝的陽臺

是我的一統領地，只許我的花兒分享

從不接納國王，也不給上帝的位置

就是風與陽光進來，也須服從我的主張

清晨的窗簾紋絲不動，陽光比風安詳

卻突然傳來吱吱簌簌，何其令人生疑的聲響

竟是一隻小麻雀，必是趁了窗戶的疏失

擅自撞到花盆下，衝著沉默的杜鵑大聲嚷嚷

可愛的小麻雀，你是一朵飄飛的花

要在這隻剩下蒼綠的枝頭綻放

還是一顆充滿神奇靈感的逗點

打算點綴我的還沒開始動筆的詩行

我將一把米和一碟清水，輕輕放在地上

希望抓住一個機會，將小麻雀捧在手上

但小麻雀不理睬我，撲騰著翅膀躲閃我

如同面對強暴堅決抵抗的姑娘

可憐的小麻雀，一定被我嚇壞了

吱吱叫著，拼命跳著，四處瞎撞

多次碰上無形而有質的堅硬玻璃

每次碰壁，全都撞著我的柔軟心房

我很難過，痛恨自己不會鳥語

沒法與小麻雀訴說衷腸

我想說，我雖老醜，卻很溫柔

而且雖然好色，一向不曾做狼

也就在傷感如同陳年老醋

細細酸蝕著我的飯袋酒囊

小麻雀竄出窗外，飄然落下

樓下的槐樹間響起一片歡唱

我很快樂，並堅信理解麻雀們的樂

一定是在慶賀她們的姐妹擺脫魔掌

我只遺憾，麻雀們未必知道我的'樂

在一個平凡的清晨，見證了一次不平凡的飛翔

【二】黃昏 我在拆遷廢墟遭遇美人

牆上的血紅拆字拆去半“斤”

牆西的禿樹枝椏鳥巢孤零

牆內滿地瓦礫，如戰亂劫後

夕陽斷牆下，跚跚過來孑然身影

一隻花白小狗，一路東望西尋

滿身風塵，而又滿眼機警

可是漂泊遊子浪跡江湖到此

還是仍在為一去不返的主人看門

我與小狗駐足相視，移步相近

小傢伙居然貌似高貴美人

是西施、蝶耳、還是貴婦

抑或尚未彰顯門第的混血精靈

我蹲下身，衝小狗柔聲說話

小狗沉默對我，輕輕搖尾迴應

我撫小狗的背，小狗舔我的手

天邊落日就要融入靄靄紅雲

正當我將小狗輕輕抱起

一股寒氣從眼球直達內心

小狗的右腳萎縮沒法著地

可憐的小美人，竟是瘸美人

我被小狗一直追到村頭

從此背上烙下一雙滾燙眼睛

我恨美人做狗的不幸殘疾

更恨自己做人的冷血殘忍

【三】一隻不再叫春的流浪貓

他在碧桃花下與她耳鬢廝磨

猶記得去年草叢裡的撒歡打滾

無奈這當兒下半截已全無反應

他在老槐枝上與他狹路相逢

呵呵一笑，悉數泯去恩怨情仇

很慚愧曾經竟至性命相拼

他與他和她，都在每天固定的時辰

守在塔樓門前的石階上大快朵頤

也就這一口，還如往日滋味香醇

他們還都同時想起就在去年

還有一個他共進美餐，只可惜

他竟去了垃圾桶裡長睡不醒

他眯盹在如酒夜風中，聽著蟲子叫

已無心喊兩嗓，卻夢見又上了桌臺

任由一襲白大褂的玉手溫存

他在熙熙晨光中遭遇一位新婚少婦

贏得大聲讚歎，真比貓王還英俊耶

只奇怪昨夜裡，咋沒聽見他們叫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