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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無冬常念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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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説南方沒有冬天,這話不假。先不説大姑娘小媳婦的有人還飄着裙子,也不説慵懶者趿拉個拖鞋只圖着方便。但雪,在這兒是絕對沒人能見得着的,它只是個詞兒。

南方無冬常念雪散文

於是每年的這個季節,看着廣東這毫無寒意的冬天,我就會想起家鄉的雪來。

家鄉的湖南,離廣東不遠,亦同屬南方。但畢竟廣東是南方之南。在我湖南的鄉下,雪還是偶爾能見得着的。

每年年前,從廣東回湖南過年,穿着薄薄的外套,顛簸着在車上睡着了,忽然不小心被凍醒來,推開車窗一看,剛好過了廣東地界。這便進入湖南了。於是若趕上下雪,便能看到車窗外的山上或樹上,覆蓋一層薄薄的冰雪。若是早晨,還能見着霜結的冰碴子。於是趕緊添一件外套,裹緊了身子。這時候,你就不一定還睡得着了,一睡,準會把你凍醒來。

雪於北方,並不罕見,但於我們那兒,也不是每年冬天都會有的。間或裏,也會一年裏見不着一場雪。

記得早些年,曾經連續幾年沒下過一場雪,老人們就感歎,説:“這咋好幾年沒見下過雪了呢!”於是有人想起,説他們小時候,有一年雪下得很大,村前的池塘裏都結了冰,冰很厚,能在上面踩高蹺的。

這話由不得我不信,就在我記事的時候,有一年,有比我大一輪的孩子們,還踩着池塘上面結的冰,在冰面上打過陀螺。他們跟着陀螺,旋轉得渾身冒汗,一邊抹汗,一邊拼命地抽打陀螺。

但後來,雪漸漸地就少了,也下得稀薄了。據後來的氣象專家透露,説是跟我們那兒的森林被嚴重破壞有關。不過這些年,森林又恢復了,也的確又見着雪了。但也再沒見過之前下過的那麼大的雪。

莊稼人念着雪,不是因為那雪景有多好看,也不因為看着那白皚皚的一片就會讓人想起它的潔白無瑕、高貴聖潔。莊稼人沒這詩興,也沒這雅興。莊稼人只是覺得,這是大自然賦予季節的一種存在和象徵。

不過,據老輩們説,每年下一場雪,對土地和莊稼是有好處的,它會凍死深藏在土地裏的越冬病蟲與毒害,讓來年的莊稼少長蟲子,以祈個豐年。

我不知道這説法是否科學,但我卻記住一句話:瑞雪兆豐年。我想這話也許跟這説法有着某種內在的關聯和涵義吧!

“瑞雪兆豐年”是一種祈願,也是一種憧憬。對莊稼人來説,每年冬天下一場雪,是對土地和莊稼的一次洗禮。雪下得越大,便預示着來年的收成會更好。但對於孩子們來説,下雪帶給他們的,便只是一種純粹的好奇和童趣。

在孩子們眼裏,雪是美的,也是難得多見的。每年見那麼一兩回,誰不感到稀罕奇趣。

一夜之間,天驟然就變冷,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冰豆聲,接着就飄來雪花,飄在樹枝上,飄在房檐和屋頂上。飄落得無聲無息。第二天一早起來,就看見山白了,地也白了,房檐和屋頂都白了。路上的積雪,偶爾被早起的人們踩陷下去。兒子們好奇,便也有事無事的跑到門前的雪地上踩上一兩腳。反正只要不長久的踩在雪地裏,偶爾踩一兩腳也不會濕鞋。父母們見了就把孩子喚回屋裏,吼上一句:“你不知道怕冷呀!”孩子進屋了,父母們就望着門外白茫茫的一片歎一聲:“好大的雪,雪豆子打底,看來今年這場雪三兩天是化不了了……!”

於是吃過早飯,天氣稍暖和些,就有稍大些的孩子吆着狗出門,直奔山上而去,説是要去山上打獵。其實只不過是藉口去山上轉一圈,看看山上的雪。偶爾走過山道,會看見雪地上出現一兩行爪印,他們便宣佈有什麼野兔和山獸走過,於是便沿着爪印一直追下去。其實只不過是誰家的狗趕先從這兒走過了。但他們總會鄭重其事的追趕一回,弄得自己真跟個獵人似的。其實,那隻不過是孩子們的一種遊戲。

那一年,雪下的好大,山上一些剛長成的小松樹被雪壓折了,有些被壓得折斷。父母們説,那是下的'冰凍子。不然光下雪,是壓不着樹的。那一年的雪,正趕在春節前後。於是在春節的當天,有孩子們從山上“打獵”回來,撿回來一個個折斷的樹枝,父母們見了就誇上一句説:“喲——新年進柴(財),大吉大利!”孩子們聽了,心裏就暗暗地樂。

在我孩時的記憶裏,逢上每年下雪,用板凳放倒在坡地上,然後握緊板凳一頭的兩條腿,從高處往下滑,拿凳腿當方向盤“開過車”。也有把鞭炮插進積雪裏,然後點燃了,那鞭炮一聲炸響,積雪濺得我們滿身上都是。

更好笑的是,我們扒開過地裏的積雪,看油菜和麥苗是否會在雪地裏凍死。為了不讓雪見了陽光過早的融化,我們有時候會把周圍的雪全推在一起堆起來,堆積得很高很大。有一回堆在路道上,所有的雪都融化了,那雪堆卻一直沒有融化完,弄得整條道一直濕漉漉的人們過路都繞着過。

在我們看來,那雪的稍縱即逝,總值得我們留戀和挽留。

我們常常用一根竹竿,敲下那掛在檐下或樹枝上的冰掛。我們摘了冰掛就往嘴裏塞,像現在的孩子吃冰棍一樣的陶醉。父母們見了,便常常會説:“那東西不能吃,吃多了會壞牙的。”我們不信,父母們便又説:“你現在不覺得,等你老了,就會感覺到牙痛了!”我一直不相信這話有什麼科學依據。但父母們總是習慣了這樣唬孩子。其實,我們現在一直也這麼唬。

關於這樣無憑無據的傳言很多。據説有一年冬季裏徵兵,我們村子的三子因為高血壓怕過不了體檢,於是脱了衣服在雪地裏凍了整整一天。然後第二天去體檢時,果然就通過了。我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醫學上是否有凍能降血壓的説法。但三子當了三年兵後來就回來了,據説在部隊裏一直表現不錯,併入了黨。但因為文化程度不高,一直沒能得到重用。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這些年,據説我湖南的鄉下,每年都會下一場雪。至於是大是小、是厚是薄,我終究沒能親眼見過。儘管每年裏間或也會回家過年,但總是不巧恰好錯過。那年裏一場暴雪,我正好趕上回家,不想被雪堵在路上,遲滯了一天。等趕回家時,那雪已經融化。

於是,多年來一直生活在廣州這座南方城市,每年一進入冬天,我便常常會想起雪。想看看家鄉的雪,是否還會讓我像孩時一樣好奇和興趣。

想看看家鄉的雪,是否還會覆蓋油菜和麥苗、山坡和田地、房屋和村莊。

想看看家鄉的雪,是否會覆蓋夢想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