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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小女生重病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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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總有一些日子會將命運轉折到另一方面,那時出現的情景,不需要刻意記憶,就能銘存於心。

當年小女生重病日誌

對照女兒如今生活工作現狀的良好,她幼小生重病的場景,常一幕幕地復現在我的腦海,清晰歷歷,宛如昨日。當時,那突如其來災難,一下子將我們生活轉移到煎骨熬心之中。想起那種變本加厲的擔憂和痛心,如今好像還在我身上撕咬着。

女兒出世剛滿月,妻子帶她去見外婆。也可能是回來的途中,妻子抱着她坐在我騎的自行車後座上,受到了顛簸。夜裏女兒啼哭不止。餵奶不吃,喂水不喝。怎麼抱哄均無濟於事,一直折騰到天亮,妻子便冒雨帶她去就診。

當時,我在單位政工部門工作,因有要事處理,未能陪她們母女去醫院。正在忙碌,妻子打來電話,不是女兒病情好轉的喜訊,而是平地炸響的驚雷——頭顱出血、休克、下了病危通知書、要輸血,醫院沒有同型的血源,妻子的血型不配,要我立刻去驗血,給女兒輸血……

我背脊立刻冒出一股涼氣,呼吸幾乎停滯了——向單位領導告假,居然像小孩受到委屈一樣潸然淚下得説不出話來。

我騎着自行車向醫院飛奔着。深秋細雨的寒氣一陣陣襲來,天色陰晦着。我的心境如荒蕪的冬季,好像疾馳在四周臨風的曠野上,精神和靈魂都冷得發抖。但心潮卻在胡亂地翻騰着,出現一系列的問號——命運何以如此不公?這樣的災難為什麼降臨到我頭上?老天爺是怎麼了,愛玩也不能這樣玩,不能怎麼糟踐人就怎麼玩……雨水匯着淚水侵蝕着我的面容,使我在驚懼悲苦中再也難以控制,厲聲地大吼:“老天爺你發發慈悲吧……”

到了醫院,便被急忙跟着護士去驗血,再到重病觀察室給女兒輸血。側臉看女兒,她花瓣一樣柔軟弱小的身子像一隻熟睡的小貓,昏迷在病牀的一角。額頭上打着點滴。我則默默地抽泣着,心中似有道裂縫在擴大,疼痛得難忍。

輸完血回到病房,見妻子伏在牀沿上,將頭深深地埋在臂彎裏。她瘦弱的肩膀劇烈地抽搐着,從那下面傳來深長如歎息如吟訴的哭聲,是那麼的悲慟和無助。

我上前撫摸着她顫動的肩背,安慰着她。心想,現在只能祈求老天爺仁慈的天性,讓我們一家三口能臻於這磨難之外的絕塵之中,使女兒儘快轉危為安。

也許就是老天爺千里高空聽到我們的祈求。下午,女兒就從昏迷中醒過來。我和妻子立即跨進觀察室,見到女兒發出了微弱的哭聲。我和妻子擁抱着,體驗着最深的無法用言詞來傳遞的欣悦。

現在想起當時的這幕景況,還想穿越三十多年前的歲月屏障,重新去摩挲幼小女兒粉嫩的面頰,再次近聽她微弱的哭聲,雖然微弱,但必定是值得欣慰的生命重生的象徵。

女兒出院時,醫生下的病情小結再次讓我們驚心動魄,四個可怕的字跳進了眼眶——“可能智障”。這一晴天霹靂剎那間將我的心神墜入了徹底的黑暗。妻子則驚愕地瞪着我,然後漸漸地她眼底那層凌厲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層近乎絕望的迷茫神色。

我們問醫生,今後按醫囑治療,是否會好轉。醫生説最好的結果也是智商低下,或者是個智障與非智障的邊緣人。

那是一個天空陰沉得沒有一絲陽光的午後。想到所有的期盼和憧憬都將被這四個可怕的字所替代,我的心是一份説不出的落寞和悵惘。

出院回家的路途變得很長很長。我們也想了很多很多。現實告訴我們,曾經寄託的希望和夢想,如今非但不能如願,還必須吞嚥這無奈的苦果。我們想到了生命的短暫與渺小,數十載會悠然而過,人生在世很難留下什麼,只能留下孩子,雖然幾十年以後,孩子也會歸於塵埃,但這是人類的傳承,傳承中的天倫可以享有陽光細雨,也必須承受狂風暴雪。

我與妻子商量,我們必須面對這無法接受卻不能不接受的現實。無論女兒最終的結果是什麼樣,我們都應對她付出慷慨的時間和情感的温存,並希望在女兒童真與父母之愛的仁慈中,儘量忘卻心中的憂愁。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不哭泣不訴説。只是每天平靜地生活着。但心裏還是焦灼不安。在這種平淡安寧的氛圍下,我們不羈的擔憂和顧慮根本沒有停息過。

我們常常抱着女兒去各大醫院進行體檢。每次都不告訴醫生孩子得病的實情,希望得到真實的`檢查結果。醫生每次都測量孩子的頭圍,檢查腦積水的情況。每次檢查的結果都説是與正常幼兒一樣的結果。

在家裏,我們還按醫生的建議,用手勢、聲音判斷女兒的反應狀況。對照醫囑,檢查她的吃奶、吃飯、學説話、學走路等,也覺得女兒的智力是正常的。

如是,孩子智障的陰影雖然還在,但卻慢慢地淡化了。由此,我們曾密佈愁雲的心理也逐漸放出有憧憬的笑容,覺得老天爺的命運之神還是很眷顧我們一家三口的。

平日裏看到別家小孩背誦唐詩的童趣,我會由衷地欣賞。而我女兒第一次背唐詩,聽着她那稚嫩的童聲,還有些柔美的表情,我激動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靜下來。

有時,我在看書寫作,女兒常爬到我背上,揉亂我的頭髮,像一隻調皮的小猴一樣撒嬌。每當這時,一陣陣欣慰的愜意在我的情緒中由然而起。

女兒到了三歲多時,我再次帶她去體檢。醫生説很正常。我問醫生,孩子的智力是否有些低下,醫生立即批評我説,難道你還盼望孩子智弱不成,你看她小嘴不停地説着,難道是個呆孩子嗎!我低頭看女兒,她也抬起眼,那雙晶晶的眼神流離不羈地看着我,讓我再次寬下心來。

也許是當初心腹之患的條件反射,我常擔心女兒的頭部不注意碰一下,就會舊病復發,像朗朗晴空不時就會有一片陰雲從天際襲來。我是一個乏智少謀的人,希望女兒的智力能健康的發育成長,這一直是我的夢想。女兒到了上學的年齡了,那又是一段銘心鏤骨的記憶,也是一段將我們家的生活轉身另一面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