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英草散文

鹽灘上唯一的綠色，也只有點綴在鹽田邊上的那些耐寒耐鹹的海英草了。塘邊，堰頂，土坡，凡是能讓生命稍有保留和延續的空間，都是海英草孕育新生的搖籃。海英草繁衍後代的超凡本能，為其家族終生抗爭自然災害，主託命運儲備着強勁的力量。鹽場這片灰沉的土地，也正是有了這一片不畏艱險的綠色，才吐露希望。世代忙碌，終身風雨，依舊貧寒的鹽場人，也正因為這一片綠色，才步履維艱地堅持下來，珍愛生命。遠遠望去，零散的人影趟行在茫茫的鹹水間，橫豎隆起的條條土堰上，到處都有海英草點綴的嫩綠。在這陽春三月，它們卻給我的生命畫留下一道心動的風景。

春天裏，海英草脱離母胎，滿腹希望，自立自強，努力適應鹽鹼地這一貧瘠的境況。夏天裏，海英草暴曬烈日，淋受風雨，嚐盡萬般苦澀，血染成裝，依舊含笑屹立，抗爭艱難世事，主託命運，開花結果。深秋裏，海英草把一粒粒成熟的種子抱放進大地的懷裏，才願意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衰老。大雪紛飛的夜裏，海英草去了，悄然無聲。她沒有給後輩留下一個銅板。然而她那種任勞任怨奮勇抗爭的精神卻始終遺留在後輩子孫的血脈中，生生不息。

海英草，有人説她是變色草，是季節草，隨着季節的變換而變換自己的着裝。春天裏是綠的`，夏天裏是紅的，秋天裏是紫的，冬天裏是黃的。那年鹽場出現一位因搶救落水兒童而不幸犧牲的英雄少年。其事蹟深受全國少工委的關注。文藝工作者把他搬上了熒屏，命名“海英草”。那年夏天鹽場的海英草別樣紅。那年的鹽場人卻是倍嚐了辛酸之苦，經受多次強颱風暴雨的襲擊。辛苦一年的成果被暴風雨沖洗得所剩無幾。鹽場人的心陪着夏裝血染的海英草一同熱淚盈眶。這時我恍然，海英草不但沒有經常變換的衣裳，而且經常是貧寒得衣不遮體。而我們看到的只不過是她隨着季節變化而變換的膚色罷了。

海英草的一生，短暫得很，春生冬滅，但她卻活得很充實。海英草一生熱情向上，永遠都是朝着希望昂然闊步。即使在寒冬消亡生命，也是站立而亡，風吹不到。然而，世代戰勝自然永不棄壘的海英草，今天卻被萬般貧窮的鹽場人摧殘得零落不堪。貧窮不但讓人變得愚昧無知，而且也慢慢變成扭曲善良人性的隱形殺手。和海英草具有同樣生命原色的鹽場人，為什麼就經不起金錢的誘惑，去扭曲自己正直善良的本性，也做起殘殺的勾當呢？我們用摧毀另類生命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生命的虛榮，大肆破壞着我們自己生存環境的生態平衡，值嗎？隨着鹽市場的逐年蕭條，鹽經濟出現前所未有的危機。鹽場人手中的累累碩果即使晶瑩剔透，品種齊全，也難免要被商家挑三揀四，層層壓價。商家稍不如願，也就棄而不顧。其時，終年淋瀝風雨的鹽場人，在一夜之間就感受海英草一生的悲哀。

海英草是鹽場特有的一種野菜。加工其葉而食，肉嫩味甘，清熱去火。加工其種而食，清香撲鼻，舒心順氣。因此，海英草才因為她的藥用價值，而產生其商業價值。而海英草今天的悲哀，也就是從人們意外地發現她的這種價值才開始的。是啊，對海英草，我還能説些什麼呢？

聽祖輩説，海英草是鹽灘的女兒，幾經滄桑，都不曾離棄自己的母親。多少年過去，鹽灘依舊，海英草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