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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解讀及相關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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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

李白《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解讀及相關知識

  李白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燕,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日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這是天寶末年李白在宣城期間餞別祕書省校書郎李雲之作。謝朓樓,系南齊著名詩人謝朓任宣城太守時所創建,又稱北樓、謝公樓。詩題一作《陪侍御叔華登樓歌》。

發端既不寫樓,更不敍別,而是陡起壁立,直抒鬱結。“昨日之日”與“今日之日”,是指許許多多個棄我而去的“昨日”和接踵而至的“今日”。也就是説,每一天都深感日月不居,時光難駐,心煩意亂,憂憤鬱悒。這裏既藴含了“功業莫從就,歲光屢奔迫”的精神苦悶,也融鑄着詩人對污濁的政治現實的感受。他的“煩憂”既不自“今日”始,他所“煩憂”者也非止一端。不妨説,這是對他長期以來政治遭遇和政治感受的一個藝術概括。憂憤之深廣、強烈,正反映出天寶以來朝政的愈趨腐敗和李白個人遭遇的愈趨困窘。理想與現實的尖鋭矛盾所引起的強烈精神苦悶,在這裏找到了適合的表現形式。破空而來的發端,重疊復沓的語言(既説“棄我去”,又説“不可留”;既言“亂我心”,又稱“多煩憂”),以及一氣鼓盪、長達十一字的句式,都極生動形象地顯示出詩人鬱結之深、憂憤之烈、心緒之亂,以及一觸即發、發則不可抑止的感情狀態。

三四兩句突作轉折:而對着寥廓明淨的秋空,遙望萬里長風吹送鴻雁的壯美景色,不由得激起酣飲高樓的豪情逸興。這兩句在讀者面前展現出一幅壯闊明朗的萬里秋空畫圖,也展示出詩人豪邁闊大的胸襟。從極端苦悶忽然轉到朗爽壯闊的境界,彷彿變化無端,不可思議。但這正是李白之所以為李白。正因為他素懷遠大的理想抱負,又長期為黑暗污濁的環境所壓抑,所以時刻都向往着廣大的可以自由馳騁的空間。目接“長風萬里送秋雁”之境,不覺精神為之一爽,煩憂為之一掃,感到一種心、境契合的舒暢,“酣飲高樓”的豪情逸興也就油然而生了。

下兩句承高樓餞別分寫主客雙方。東漢時學者稱東觀(政府的藏書機構)為道家蓬萊山,唐人又多以蓬山,蓬閣指祕書省,李雲是祕書省校書郎,所以這裏用“蓬萊文章”借指李雲的文章。建安骨,指剛健遒勁的“建安風骨”。上句讚美李雲的文章風格剛健,下句則以“小謝”(即謝朓)自指,説自己的詩象謝朓那樣,具有清新秀髮的風格。李白非常推崇謝朓,這裏自比小謝,正流露出對自己才能的自信。這兩句自然地關合了題目中的謝朓樓和校書。

七、八兩句就“酣高樓”進一步渲染雙方的意興,説彼此都懷有豪情逸興、雄心壯志,酒酣興發,更是飄然欲飛,想登上青天攬取明月。前面方寫晴晝秋空,這裏卻説到“明月”,可見後者當非實景。“欲上”云云,也説明這是詩人酒酣興發時的豪語。豪放與天真,在這裏得到了和諧的統一。這正是李白的性格。上天攬月,固然是一時興到之語,未必有所寓託,但這飛動健舉的形象卻讓我們分明感覺到詩人對高潔理想境界的嚮往追求。這兩句筆酣墨飽,淋漓盡致,把面對“長風萬里送秋雁”的境界所激起的昂揚情緒推向最高潮,彷彿現實中一切黑暗污濁都已一掃而光,心頭的一切煩憂都已丟到了九霄雲外。

然而詩人的精神儘管可以在幻想中遨遊馳騁,詩人的身體卻始終被羈束在污濁的現實之中。現實中並不存在“長風萬里送秋雁”這種可以自由飛翔的天地,他所看到的只是“夷羊滿中野,綠葹盈高門”(《古風》五十一)這種可憎的局面。因此,當他從幻想中回到實裏,就更強烈地感到了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不可調和,更加重了內心的煩憂苦悶。“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這一落千丈的又一大轉折,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必然出現的。“抽刀斷水水更流”的比喻是奇特而富於獨創性的,同時又是自然貼切而富於生活氣息的。謝朓樓前,就是終年長流的宛溪水,不盡的流水與無窮的煩憂之間本就極易產生聯想,因而很自然地由排遣煩憂的強烈願望中引發出“抽刀斷水”的意念。由於比喻和眼前景的聯繫密切,從而使它多少具有“興”的意味,讀來便感到自然天成。儘管內心的苦悶無法排遣,但“抽刀斷水”這個細節卻生動地顯示出詩人力圖擺脱精神苦悶的要求,這就和沉溺於苦悶而不能自拔者有明顯區別。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李白的進步理想與黑暗現實的矛盾,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是無法解決的,因此,他總是陷於“不稱意”的苦悶中,而且只能找到“散發弄扁舟”這樣一條擺脱苦悶的出路。這結論當然不免有些消極,甚至包含着逃避現實的成分。但歷史與他所代表的社會階層都規定了他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李白的可貴之處在於,儘管他精神上經受着苦悶的重壓,但並沒有因此放棄對進步理想的追求。詩中仍然貫注豪邁慷慨的情懷。“長風”二句,“俱懷”二句,更象是在悲愴的樂曲中奏出高昂樂觀的音調,在黑暗的雲層中露出燦爛明麗的霞光。“抽刀”二句,也在抒寫強烈苦悶的同時表現出倔強的性格。因此,整首詩給人的感覺不是陰鬱絕望,而是憂憤苦悶中顯現出豪邁雄放的氣概。這説明詩人既不屈服於環境的壓抑,也不屈服於內心的重壓。

思想感情的瞬息萬變,波瀾迭起,和藝術結構的騰挪跌宕,跳躍發展,在這首詩裏被完美地統一起來了。詩一開頭就平地突起波瀾,揭示出鬱積已久的強烈精神苦悶;緊接着卻完全撇開“煩憂”,放眼萬里秋空,從“酣高樓”的豪興到“攬明月”的壯舉,扶搖直上九霄,然後卻又迅即從九霄跌入苦悶的深淵。直起直落,大開大合,沒有任何承轉過渡的痕跡。這種起落無端、斷續無跡的結構,最適宜於表現詩人因理想與現實的尖鋭矛盾而產生的急遽變化的感情。

自然與豪放和諧結合的語言風格,在這首詩裏也表現得相當突出。必須有李白那樣闊大的胸襟抱負、豪放坦率的性格,又有高度駕馭語言的能力,才能達到豪放與自然和諧統一的境界。這首詩開頭兩句,簡直象散文的語言,但其間卻流注着豪放健舉的氣勢。“長風”二句,境界壯闊,氣概豪放,語言則高華明朗,彷彿脱口而出。這種自然豪放的語言風格,也是這首詩雖極寫煩憂苦悶,卻並不陰鬱低沉的一個原因。

 青春李白

唐代歷史揭開了中國古代最燦爛奪目的篇章。確立科舉,大批不用賜性的進士們,由科舉而做官,參預和掌握朝政,在現實秩序中突破了門閥世胄的壟斷。不必再像數百年前的左思無可奈何地慨歎,“鬱郁澗底鬆,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一條充滿希望前景的新道路在向更廣大的知識分子開放,等待他們去開拓。

這條道路首先似乎是建立軍功。“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初、盛唐著名詩人們很少沒有親歷過大漠苦寒、兵刀弓馬的生涯。與歐洲文藝復興時代的文武全才、生活浪漫的巨人們相似,直到唐玄宗時的李白,仍然是“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十五好劍術,遍於諸侯,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一副強橫亂闖甚至帶點無賴氣的毫邁風度,仍然躍然紙上,這決不是宋代以後那種文弱書生或謙謙君子。

對外是開疆拓土,軍威四震,國內則是相對的安定和統一。南北文化交流融合。無所畏懼無所顧忌地引進和吸收,無所束縛無所留戀地創造和革新,打破框框,突破傳統,這就是產生文藝上所為“盛唐之音調的社會氛圍和思想基礎。一種豐滿的具有青春活力的熱情和想象,滲透在盛唐文藝之中。即使是享樂、頹喪、憂鬱、悲傷,也仍然閃灼青春、自由和歡樂。這就是盛唐藝術,它的典型代表就是唐詩。

盛唐之音在詩歌上的頂峯當然應推李白,無論從內容或形式,都如此。國為這裏不只是一般的青春、邊塞、江山、美景,而是笑傲王侯,蔑視世俗,不滿現實,指斥人生,飲酒賦詩,縱情歡樂。“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以及國舅磨墨、力士脱靴的傳説故事,都更深刻地反映着整個一代初露頭角的知識分子的情感、要求和嚮往:“他們要求突破各種傳統的約束和羈勒;他們渴望建功立業,獵取功名富貴,進入社會上層;他們抱負滿懷,縱情歡樂,傲岸不馴,恣意反抗。而所有這些,又恰恰只有當他們這個階級在走上坡路,整個社會處於欣欣向榮並無束縛的歷史時期中才可能存在。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在世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與君論心握君手,榮辱於餘亦何有!孔聖猶聞傷風麟,董龍更是何雞狗!一生傲岸苦不諧,恩疏媒勞志多乖;嚴陵高揖漢天子,何必長劍拄頤事玉階!

棄我去者咋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日散發弄扁舟。

頭陀雲月多僧氣,山水何嘗稱人意,不能鳴笳按鼓戲滄流,呼取江南兒女歌棹謳。我且為君捶碎黃鶴樓,君亦為吾倒卻鸚鵡洲,赤壁爭雄如夢裏,且須歌舞寬離憂。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椀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故鄉。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盛唐藝術在這裏奏出了最強音。痛快淋漓,天才極致,似乎沒有任何約束,似乎毫無規範可循,一切都是衝口而出,隨意創造,卻都是這樣的美妙奇異、層出不窮和不可思議。沒有規範的天才美,自然美,不事雕琢。這是不可預計的情感抒發,不可模仿的節奏音調。儘管時代的原因使李白缺乏莊周的思辨力量和屈原的深沉感情,但莊的飄逸和屈的瑰麗,在李白的天才作品中確已合二為一,達到了中國古代浪漫主義文學交響詩的極峯。

杜詩

杜詩的美與李白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説以李白為代表的“盛唐”,是對舊的'社會規範和美學標準的沖決和突破,其藝術特徵是內容溢出形式,不受形式的任何束縛拘限,是一種還士沒有確定的形式、列可仿效的天才抒發。那麼,以杜甫等人為代表的“盛唐”則恰恰是對新的藝術規範、美學標準的確定和建立,其特徵是講求形式,要求形式與內容的嚴格結合和統一,以樹立可供學習和仿效的格式和範本。如果説前者更突出反映新興世俗地主知識分子的“破舊”、“沖決形式”;那麼後者突出的則是他們的“立新”“建立形式主義。“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杜詩、顏字、加上韓愈的文章,卻不止領了數百年的風騷,它們幾乎為千年的後期封建社會奠定了標準,樹立了楷模,形成了正統。他們對後代社會和藝術的密切關係和影響,比前者(李白)遠為巨大。杜詩、顏字、韓文是影響深遠、至今猶然的藝術規範。這如同魏晉時期的曹植的詩、二王的字以及由漢賦變來的駢文,成為前期封建社會的楷模典範,作為正統,一直影響到晚唐北宋一樣。馬宗霍<書林藻鑑>引王文治論書絕句“曾聞碧海掣鯨魚,神力蒼茫運太虛。間氣古今三鼎足,杜詩韓筆與顏書”。

它們一個共同的特徵是,把盛唐那種雄毫壯偉的氣勢情緒納入規範,即嚴格地收納凝鍊在一定形式、規格、律令中。從而,不再是可能而不可習、可至而不可學的天才美,而成為人人可學可至、可習可能的人工美了。但又保留了前者那種磅礴的氣勢和情勢,只是加上了一種形式上的嚴密約束和嚴格規範。這就是後人所説的“少陵詩法如孫吳,李白詩法如李廣”。從而整個風貌就大不一樣了。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可捉摸,那種超羣軼倫、高華雅逸的貴族氣派,讓位於更為平易近人、更為通俗易懂、更為工整規範的世俗風度。它確乎更大眾化、更易普遍接受,更受廣泛歡迎。從此以後,學杜幾乎成為詩人們的必經之途。煉字鍛句,刻意求工,在每一句每一字上反覆推敲,下足功夫,以尋覓和創造美的意境。“兩句三年得,一吟又淚流”“一聯如稱意,萬事總忘憂”。直到今天,由杜甫應用、表現得最為得心應手、最為成功的七律形式,不仍然是人們所最愛運用;、最常運用的詩體麼?七律這種形式這所以為人們所愛用,正在於它有規範而又自由,重法度卻仍靈活,嚴整的對仗增加了審美因素,確定的句形卻包含多種風格的發展變化。杜甫把這種形式運用的熟練自如,十全十美。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野哭幾家聞戰鼓,夷歌數處起漁樵。卧龍躍馬終黃土,人世音書漫寂寥。

沉鬱頓挫,深刻悲壯,磅礴氣勢卻嚴格規範在工整的音律對仗之中。嚴格規範的人工美,世間美,字斟句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