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痘的日誌

青春到來的時候，痘痘也來了。即使在“鴨梨山大”的高三，牧小野仍舊不忘在似海的作業堆裏擠出一條縫來對着鏡子鼓着腮擠痘痘。在最愛美的年紀長痘痘，真不應該。牧小野在心裏嘀咕。雖然很不起眼。

她喜歡在課桌上放一個小鏡子，上課時趁老師不注意會偷偷地看一眼。這是她的小祕密。自從實行了分組學習模式，以前常規的排位次序全都不在了。教室像被劃成九宮格的模式一樣，每個格子裏有六個同學，三個人面朝北，三個人面朝南。這樣就會有同學面對面，有同學背靠背。蘇格就在牧小野的斜後方。鏡子一斜就會看到蘇格帥氣的背影。有時候鏡子反射的太陽光斑會打在蘇格的課本上，這時牧小野便會緊張地放下鏡子，紅着臉，咬着脣，低下頭。

看着別的同學都在瘋狂地看書、做題、討論問題，牧小野感覺有點不知所措。她拿出那個印着七色花的小本給自己定了規矩：1、不準用手擠痘。2、上課時不能開小差。3、不能偷看他。

痘痘依然不停地長，就像牧小野對蘇格的情愫一樣不斷蔓延，騷動着牧小野的心。

在這樣分子似乎都不運動的死氣沉沉的`高三氛圍內，即使輪到一週僅有一節的體育課女生們也活躍不起來。只有一部分男生會運動運動、打打球。牧小野和她的死黨秀妍拿着英語課本，物理試卷找了一片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對女生們來說，體育課是一個極好的自習加補作業的時間。但牧小野眼睛不住地往前方的籃球場上瞄。秀妍和牧小野一樣，不是那種特愛學習的女生。見牧小野心思也不在作業上，她便與小野聊了起來。

“哎，今天早上吃飯時我給你說了沒，我又和我同桌打賭了呢，嘿嘿。他還不願意跟我打，我說你肯定是怕輸，他就同意了，哈哈。”“哦，打的什麼賭啊？”牧小野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我說今天下午肯定下雨。如果我贏了就讓他給我洗衣服。”“那如果你輸了呢？”“唉，那隻好我給他洗嘍。”秀妍故作委屈的說，但掩飾不住嘴角甜蜜的笑。

“噢，呵呵，那你肯定能贏，每次下雨前你身上都會起小紅點，這三年來沒有一次出過意外，我算是親眼見識了。好幸福啊，有人給你洗衣服了呢。”牧小野邊說邊用指甲不停地用力划着課本，指甲邊已經染上了英語課本插圖中的紅色。其實在牧小野看來，無論誰輸誰贏，都是一件極幸福的事。“快下課了，跟我去一趟超市吧。”“嗯，好。”牧小野也站起來，拍拍屁股。秀妍拿着脈動，牧小野握着綠茶，又慢悠悠的回來了。

這時男生們也都大汗淋漓的拿着自己的外套往教室方向走。牧小野手中的綠茶握得更緊了。“上次我讓他給我買了零食，他沒要錢，這瓶脈動就當是還他了吧。”秀妍邊說邊跑過去遞給了蘇格。蘇格靦腆一笑，看口型是說了句“謝謝啊”。牧小野隨手遞給了又向她看過來的體育委員葉賀。回到教室，她打開那個七色花小本又在下面添了一條：4、不要再逗留。

一次又一次的模擬考試，看着自己起伏不定的成績，牧小野心也慌了。她知道在這個時期有些想法是不該有的。但她就是制止不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就像她制止不了自己去擠痘痘一樣。明明知道會很疼，明明知道擠過之後會留疤。

看着計時板上的數字在天天變“瘦”，由當初的三位數到現在的個位數。同學們高漲的學習熱情一點沒有衰減，而且在這個時期表白熱潮也在漸漸涌起。都明白“如果愛能早點對你說出來，這遺憾將不存在。”

“你說我該不該對他說呢？都快畢業了，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呀！”“喜歡他就說出來吧。”“可是，我直接對他說也太那個了吧。”“那我幫你呀。”牧小野甜甜的一笑，爽快地接了一句。

高考前三天放假。整個高三的同學都在那天狂歡。慶祝這三年監獄般的生活結束了，祭奠我們在這所曾經埋怨的學校灑下的點點滴滴的青春，還有就是爲即將的離別舉辦最後一次聚會。

看着教室裏的同學們把課本、試卷拋得滿天都是，西瓜也碎了一地，各種飲料噴的那都有。同學們喝醉了一樣，有的大哭，有的大笑，有的唱歌，有的扭打在一塊……牧小野趴在桌子在像睡着了一樣，從胳膊上不斷滾下來的液體浸溼了剛剛發下來的印有“高考注意事項”的紅色單子。她雖然討厭高中毫無自由的生活，討厭學校裏指定的亂七八糟的規矩，討厭那些整天跟在學生後邊扣學分的領導們……但此刻更多的是不捨。

牧小野倚在教室門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也不清楚的哪個方向。“對了，把你手機號給我吧。”牧小野一愣，朝聲源方向昂起頭，是蘇格溫暖又略帶靦腆的笑。“哦，哦，好吧。不過……我不記得自己的號。”牧小野尷尬一笑，“要不你把你的號告訴我我給你打過去吧。”“嗯，好。”也就算禮貌性的互留聯繫方式了吧，或者是……看在自己整天和秀妍在一起的原因吧。牧小野想。

回到家那天晚上，蘇格把自己的QQ號發在了牧小野手機上。很快他們便能QQ來聊天了。這是牧小野無數次幻想的場景，但此刻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想起了前幾天和秀妍的對話。於是他們聊天的話題便從秀妍開始了。“你和她怎麼樣啊？呵呵。”“什麼怎麼樣啊。”“別裝傻了，還不向人家表白。”“呵呵，爲什麼這麼說。”“她喜歡你，你也喜歡她，你倆很配呀。”“你真這麼覺得？”“嗯嗯，加油哦，呵呵。”

那天晚上，牧小野也收到了葉賀的信息。內容可想而知。牧小野回覆到：“你知道咱倆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一定會拒絕，我告訴你不是你想讓你答應我。我知道你是要上重點的，而我這個爛成績，呵呵。只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而已。”牧小野覺得有點可笑，她知道葉賀和自己是不可能的。但葉賀有勇氣告訴她，她卻沒有勇氣告訴蘇格。

高考結束了。報考也開始了。牧小野翻開她那個印着七色花的小本，又添了一條：5、奮鬥吧，大學！

一個冗長的暑假過去了，開學了。牧小野從火車的玻璃窗看着外面呼嘯而過的風景，像青春一樣，美好卻轉瞬即逝。突然手機震動了起來。打開一看是來自蘇格的短信：“還記得你給葉賀說過你最想考的是A大。從那時起，A大便是我的奮鬥目標。我現在在A大等你，你在哪兒？”牧小野抿嘴苦笑，回覆到：“我在去B省的路上。對不起，你等不到我了。”其實當時是故意跟葉賀說自己要去A大，讓葉賀不要抱有希望能和自己一所大學。

“你是說我失去追求你的機會了嗎？不，我會等你。我不要讓遺憾再發生。”

“呵呵，不要犯傻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追不回來。有些事做了也不必後悔，不做也未必遺憾。就像青春痘一樣，有時候明知道擠了也不會消失，而且會留疤，但還是抑制不住自己。有時候卻因爲怕疼怕留下傷痕沒有勇氣去擠。不擠也就不會受傷。對於看不清結果的未來，也許我們倆當初選擇沉默是正確的。現在我們都是大學生了，也許不再因爲痘痘坐立不安，心緒不寧；也許很少再在青春的路口逗留，徘徊；也許知道了自己該爲什麼而奮鬥。”

“不，我會等你。我不怕疼，我要給青春留下印記。”

牧小野按下鎖屏鍵，從手機黑黑的屏幕裏隱隱約約看見臉上留下的痘印，突然覺得也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