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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愛無言的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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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了無音信已二十多年了,我卻仍然不願意相信他已不在人世的說法。

父愛無言的日誌

父親有一張清瘦的臉頰,典型的單眼皮,眼角微微向內勾起,嘴角總淡淡藏着一種冷,從不輕易露出笑。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他會選擇丟下自己的子女遠走,心裏很恨他,從小到大最討厭人們問父親的話題,不想也不願提起關於他的一切,只到我長大,才慢慢體會了一些父親當時的心境,知道與母親的分開,使他內心充滿了悲哀,已不能面對現實,恨意才漸漸減弱。而母親的去世和小弟的意外死亡使我心裏充滿憂傷,對父親就特別的懷念,關於他的種種不好,已漸漸模糊,憶起的只是溫暖和摯愛。

父親和母親分開時在四個子女中挑了我和三弟兩個撫養,那時我四歲半,三弟兩歲半,因我小時候體弱多病,長得又瘦又小,父親總擔心我長不大,就叫我“小咪姑娘”,現在想起來總覺得叫聲中充滿了憐惜之情。最後一次這樣叫時,我還是滿臉鼻涕,一頭的黃毛。那天三弟去了姑媽家,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在外面亂逛數月的父親突然回家來。

見他時已經因酗酒有些神志不清了,但還是很清晰的叫着我的乳名,讓我到他身邊去,我有些怕他,因爲近兩年來,他已變得多疑暴躁,酒醉後稍不順心就會提着柴塊追打我,我戰戰兢兢的走到他面前,父親滿嘴呼着酒氣,伸出顫抖的手,摸摸我的頭,並用另一隻顫抖的手,從隨身攜帶的黃布包裏摸出一個紙包,裏面有幾塊冰糖,讓我吃,那時冰糖可是稀罕物,我小心的拿一塊含在嘴裏,甜甜的慢慢吸着,壯着膽子說:“爹,不要喝酒了,對身體不好。”頭一次,父親竟好好的答應了,“爹以後不喝了”。

可當天夜裏,我又聽見父親偷偷起來喝酒,他把酒藏在書架後面,我起來把酒到掉,這次父親竟沒有發脾氣,以一種混合着慈愛和複雜的眼光看着我,默默的。第二天我去外婆家住了兩天,回來時父親走了,當時沒在意,因爲父親總是醉薰薰的,會大半年大半年的在外面遊蕩。

可是,就是那次開始父親再也沒回來過,出去找也找不到他,只是過一段時間就有人說在遠方的哪裏哪裏,可去找又找不到,就這樣父親不知何去何從,再也聽不到他叫我的聲音了,現在偶爾聽到看着我長大的叔叔輩們叫我乳名,竟感覺非常的親切,就會想起父親。

父親那時在公社上當民政助理員,70年代末至80年代的農村還非常困難,民政工作的繁忙程度可想而知了,他對老百姓的`感情很深,我因爲經常在他身邊,能體會一些,有一次他對我說:“下寨子工作時,那些老百姓對他多好,找遍了整個寨子才找到一碗飯,沒有菜,把蜂蜜拌在飯裏給他吃。”說這句話時眼裏一閃一閃的。因此,只要父親在家,家裏的飯桌上總是坐滿了奇形怪狀的人,使我非常害怕,總躲在裏屋不肯出來吃飯,父親就會用小碗把飯菜每樣夾一點遞進來。

父親大部分時間不是下農村扶貧幫困,就是開會學習。到縣上開會時就會揹着三弟,拉着我,帶上一大包換洗衣服帶着去,去開會了就把我們關在招待所裏,我還隱約記得那個地點,那個招待所的房間都快被姐弟倆糟蹋透了,但父親回來從來沒有罵過我們,只是迅速的收拾乾淨。

會議間隙時會帶我們去老街供銷社看花花綠綠的東西,去老國營食堂買韭菜花捲吃。三弟愛吃,我愛穿,有一次我喜歡上了一件白底淡花的地確涼襯衣,價格是10元錢,父親竟毫不猶豫的給我買了,我喜歡得不得了,而那時我還不到六歲,父親的工資也僅到30多元。

三弟至今不願提起父親,有些事只有他經歷過,在心靈上受了很大的打擊,卻一直不肯跟我說,只到很多年後他才冒出一句:“姐,你知道以前家裏門邊上爲什麼會有被火燒黑過的痕跡嗎?”我也曾經奇怪過,可是從小養成的沉默性格使我不想多問,三弟說:“你走後那天晚上,爹把門窗關得緊緊的,燒了很多東西,包括他最愛的文學書籍、所有黑白照片和他壓在辦公桌玻璃下的魯迅小像,要不是我把門強行打開,都快被悶死了。”

現在想起來,父親是想定了要走的。弟弟定是看到了最不願意看到也不敢相信的事。我不願意弟弟在心裏還對父親耿耿於懷,想要對他說,三弟,你還沒忘記父親的挑籮吧。對幼時的記憶我很模糊,但卻清晰的記得父親的挑籮最溫暖。父親下農村扶貧幫困常常會有十天半個月左右,去之前去總會把姐弟倆送到姑媽家寄養,姑媽家離公社上很遠,要坐十幾公里的班車,下車後還要走半天的小路,父親每次都要拿一對挑籮,把姐弟倆吃的用的東西和乾淨衣服,疊得整整齊齊的放進去帶着。

下車後,把我們一邊一個放進挑籮裏,晃悠悠的要挑着走十幾裏的山路,也數不清多少回了,想想就算我從四歲半開始坐挑籮,坐到六歲,每年往返不下六次,也是夠父親累的了,而每次坐在挑籮裏姐弟倆都樂得很,又笑又鬧的,挑籮就更晃動了。父親只是嚴肅的說:“坐好!”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父親開始挑竹籮的那篷叢竹還在那裏,旁邊寨子裏的人們也還清楚的記得我們父子三個一搖一晃在路上走的情景,而父親又在那裏呢,又在還是不在呢?所以我想說:“弟,父親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留給了我們永遠的愛!現在要想,不定在那裏安享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