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語,我亦懂的日誌

——致我親愛的“我爹”

給你打電話，祝你快樂的話在心內盤旋幾圈又落下了，我終究還是說不出口。我確定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專門給你的節日，而我，卻覺得這個節日對你來說是個災難。

你是個平凡得有些過分的人，我翻遍所有過去，我們共同的記憶接近於零。你的沉默寡言，有時讓我無可奈何地想發火，可是我又很感謝你的無言，那樣讓我有一種背後是一座不會倒的固若金湯的城池的感覺，至少，我不會無依無靠。

我一直對你從未去過我的家長會，從未接過我放學，從未主動過問我的一切耿耿於懷，直到今日，亦是如此。我從來不願你，你們對我如此放心，我甚至想讓你們多擔心一點，可是你們肩上的，不只是我，還有其他。特別是你，我親愛的“我爹”。

有時候，我在想，是我加重了你的苦難。我執意遠行，你未曾阻攔，你的人生似乎只剩下了“認命”，父母給你的，還有我給你的，你總是默然承受，連一句商量都沒有。我以爲我的'決定是對的，所以你也以爲是對的，一次次決定，你沒有參與，但是後果卻是你來承擔的。我果然還是讓你更加接近苦難。

第一次遠走，你也遠走，我爲了我自己都不太確定的夢想，你爲了我。你開始多病，腰腿開始疼，我什麼都做不了，我開始恨我自己。某次，我給母親打電話，順便問到你的病情，母親告訴我你在她旁邊笑，霎時，淚雨滂沱。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這樣糟糕，我自以爲是地忽視着你，卻不知道你那樣容易滿足。終於，我不再在我們一起的時候兀自發愣，而是和你說說一切，你聽不懂可是你很快樂，這就足夠，我也不再那麼自責。

再一次遠行，你還是沉默。只是你的咳嗽和腰疼愈來愈嚴重，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和你的通話越來越頻繁，我不知道我能怎麼做，彷彿和你說說話，聊聊我自己，問候你一下，能減輕我的罪惡感。你的咳嗽變得駭人，母親和你說了許久，你還是不願戒菸，我花了半個小時，你終於答應。我知道你幹活不抽菸就沒勁，可是我還是費盡心思讓你去戒掉，我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總之你成功了。可是，你又開始抽菸，那是在我高考的時候。這一次，我沒有再勉強你，儘管我知道若我開口，你一定會再去戒一次，就因爲是我希望的。

到了如今，你終於不若往日沉默，偶爾的，全家一起的時候你會開個小玩笑，你也會問問我的近況我的考試我的健康，會允許我偷喝一口辣辣的白酒，會和我商量商量我的未來。

過年的時候，我看見你有了白髮，忽然很難過，原來，你已經老了，可是我還在繼續加深着你的磨難。你看，即便如此，你一如既往，沉默着。

後來，越來越遠的距離讓我知道，那些你沒有說出口的，和其他父親沒有什麼兩樣。我已經和你一樣高，可是四歲那年弟弟出生那天，我驚慌失措最終安睡在你嶙峋的背上的記憶還是很清晰，那時起，你就是我唯一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