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憑時光日誌

老子、兒子、孫子。

我在小地方，看不完整的時光。

老子辛苦了大半輩子，腳踏實地的踩出一個家，眼瞅着自己的兒子長大，一把老骨頭還要拼命賺錢，擔心不夠花。

我世俗得無可救藥，我承認。但躋身現實中這卻是前提。電視裏的裸婚終究是經過藝術修飾的，就像古時候的神話故事，僅能給人以精神世界的滿足。生活，始終還是要涉足現實的殘酷。

有車有房，你纔可以依傍。偏又趕上就業緊張，老子着急，兒子慌張，心愛的姑涼眼看着就要成爲別人的新娘。

老子將自己的養老金鄭重的放在兒子手裏，兒子兩眼含淚充滿感激，匆忙留下姑娘，成爲新郎。新婚快樂成爲過往，成家立業。成家之後又是立業的煩躁。

老子總覺得自己越來越老，唯一的心願便是有個孫子可以抱抱。他偉大的父愛還未用光。

兒子工作繁忙，忙忙忙，卻總沒個方向。時光，匆匆地逃。

連兒子都微老，臉上印着時間的殘暴，盡是滄桑，覺得生活沒了希望，開始渴望有個孩子來當精神養料。於是一家人又暫時將社會的壓迫遺忘，等着新生命盛旺。心中千絲萬縷訴不完的衷腸。

孩子的第一聲啼哭生動形象，讓失望的兒子重燃熱情，讓年邁的老子淚溼眼眶。

兒子重新背上行囊，爲了兒子要更努力才行，他現在也是老子了。年邁的老子抱着孫子，雙手顫巍巍的不知如何安放。看着孫子清澈的目光，淚再也止不住，流淌。老子也變成老爺子了。

老子將孫子視如珍寶，用蹣跚的步履追着剛學會走路的孫子，口中還唸叨着“你跑慢一點，別摔着了。”聲音輕得似二月的陽光。是欣喜在徜徉。彷彿世界都聽見“瞧，這是我孫子，可愛吧！”

兒子每月寄回一筆生活費，卻終年不見人影。孫子一天天長大，偶爾還會哭着鬧着要找老子，後來漸漸就習慣了有老爺子一起的時光。

上學了，長大了，跑得更快了，老子的步伐依舊蹣跚，哦不，是更緩慢了，走路需要小心翼翼，二孫子卻變得健步如飛，老子最不上孫子了。

青春滋長，孫子變得叛逆，成績下降，還常打架。老師無可奈何，氣憤的將桌子一拍，讓請家長。來得是年邁的老子。

門外倚着的是傲慢的孫子，屋裏站着的是卑微的老子，滿臉是時光的刀痕，滿手老繭且粗糙。雙手顫巍巍地拉着老師的手，渾濁的.眼球也聚焦，閃爍着祈求，用沙啞的聲音對老師說“老師啊，這孩子不能退學啊，家裏就這麼一個孩子，現在不讀書，將來怎麼辦啊......”說着說着，乾涸的眼睛跌落清淚兩行。

兒子回來了，給了孫子一記耳光，孫子怒了，揚起手卻聽見老子說“他是你老子。”動作定格，時間凝固，安靜了，連同呼吸都變得輕巧。

老子老了，兒子不走了，在家裏照顧老子，管教兒子。他真正成了老子，扛起了他老子的所有擔子，原來是那麼沉，難怪老子的背不在挺直。

時間是最從容的一個，再慢慢地踱着，又是最盡職的一個，一直在工作。比如，帶走了老子。老子變成了老爺子，走了。老子哭了。兒子也哭了。

後來的後來，老子又變成了老爺子，左手牽着幾歲的孫子，兒子也變成了老子 ，站在孫子的左手邊，聽着彼此的心跳，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的餘暉落在他們的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恍如幾世的光。老爺子說“我老了。”老子急喚了聲“爸！”鼻子酸酸的，眼眶微潤。孫子看見天際遠飛的候鳥驚喜的叫着“爺爺，爸爸，你們快看！”老爺子和老子的臉上始終微笑，應和着孫子的童真。

回家的路上，路燈點亮。我看見，三個影子靠得更近了。

回家的路不遠，如果你不是很忙，別忘了回家看看。

你是那遠飛的候鳥，總有那麼一個南方等你飛回。

願天下父母安好。